光洁的脸颊掠过一丝惊恐，寒衣往后褪去，直到退入湖水边，再跨出半步，就将踏进潭水之中，浸湿裙角。

“邪祟？越诡异越好，各族都不乏一类人，那就是……对附有妖邪的兵刃非常执着，爱不释手，今天运气真是不错，有失有得啊！”犯剑眸光阴狠道，若是一般灵刃，还真不值得他冒险。

白纱包裹的邪刃泛出黑芒，气息危险，对于弱者来说，何尝不是一种机缘，给人诱惑力极大，仿佛冥冥之中，有声音在指引着。

犯剑想起了某种传闻，妖刃与主人间会产生共鸣，仿佛活物一般，成为持有者的一部分，让他笃定，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是上天赐予的。

“刷”

犯剑红芒一闪，虚空中，唯有红色流光来回跃动，一如狂风呼啸，掠过的同时，引起树林暴动，苍木折裂，树叶沙沙作响。

“拿来！”犯剑目光阴狠，不容拒绝。

寒衣听到声音，只觉得大事不妙，还未来得及防守，怀中一空，黑刃已被人夺去，会发生什么后果，她再了解不过。

寒衣虽然想提醒，可是，一看到对方的神态，已然入魔，或许动了将她斩杀的念头，不由得将话咽了回去。

“果然是邪刃，妖纹？不对，这是异族文字，灵力前所未见的强大，竟然会这么……”犯剑眸光闪烁，眼中的血色更甚，有几缕鲜艳的血丝蔓延，他不断自言自语。

犯剑双眸瞪大，紧盯着剑鞘上的纹路，恍惚间，似乎被什么迷失心智，换了一个人，说着含糊不清的话语，目光森然，展现着各种情绪。

时而哭泣，时而狂笑，时而杀意满满，时而恐惧不已，几息之间，经历了世间百态，举止诡异，让一旁的犯银都不免害怕起来。

这些话涌入寒衣耳中，格外的刺耳，她恨不得立马打断，因为，其中有她同门临死前的话。

力量忽然涌出，越来越强烈，甚至显现出形态，空间动荡，天空变为一片阴沉的漩涡，狂风涌动，飞沙走石。

“咔嚓”

虚空震动，伴着刺耳的响声，仿佛什么东西破碎，它被力量撕扯，裂开一道道口子，寒衣环顾四周，找不到最初的声源。

巨石发生异动，骤然爆裂，寒衣见势不妙，轻盈一跃，如飞雪飘落，仙子临尘，退到了数米外的草坪上。

“晚了……”寒衣脸色煞白，不禁战栗。

寒衣躲在茂密的树丛中，等待着那团黑影，如死神一般，掌管生死，降临在了无人烟的区域，算是不辛中的万辛，她只需等战斗结束，将黑刃取走即可。

寒衣曾逃离过几次，都是噩梦般的经历，每到午夜，就会有不同的尸体找寻到她，并将黑刃送还，不管丢弃多少次，都无法拜托。

早已丧失反抗的念头。

……

犯剑目光凌冽，眼瞳似乎能溢出血来，诡异的嘀咕声，上下唇重重闭合，蹦出几颗牙齿，下巴都快要磕掉，他浑然不知疼痛。

“犯剑，这灵刃有古怪，快扔了它！”犯银急忙道，想让同伴清醒过来。

眼前的犯剑，不是他熟识的兄弟，只怕和小姑娘描述的一样，被寄宿在刃中的邪灵迷惑，然而，能将刃灵迷惑的邪物，实力难测。

犯银目瞪口呆，他不敢相信，以犯剑稳重的性格，断然不会开这种可怕的玩笑，明显是身体出现了异常。

“呵呵，我来了……”贩剑养天长笑，双眸无神，视线全在黑色的剑鞘上。

犯剑突然抬手，手掌苍白，仿佛浸泡在池中的水鬼，他将黑刃高高举起，在耀人的阳光下，伴随着一阵刺耳声，剑鞘与刃身分离。

“嗒”

圆状的物体坠落，半空一道腥红挥洒，犯剑的身体僵硬，静静的伫立着，他的双手高举过头顶，然而，头颅已经不见，黑色刃身停滞在阳光下，闪烁着紫幽幽的光芒，璀璨绚烂。

一点腥红沿着刃身流动，滴落在地。

“啊……”犯银神色骇然，吼声被压在喉咙中，无法发出声音。

至始至终没眨眼，目睹了一切。

犯剑身后浮出一个神秘黑影，虚无缥缈，杀意凛然，将锋利的剑刃搭在上肩头，犯剑毫无知觉，一心凝望着黑刃，仿佛世上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包括生命。

随着犯剑抽动黑剑，刃身离鞘，首级同时坠落在地，尸体下的草坪被血色染红，一切都那么不真实，让人措手不及反。

……

寒衣惊恐过后，她迅速奔去，将黑色剑刃拾起，收入鞘中，黑影顿时消散，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一具站立着的尸体，以及……

寒衣微微一怔，望了一眼犯银，他呆若木鸡，全然没有知觉，本来是狩猎者，不料阴差阳错，成了猎物。

寒衣只好朝树林外跑去，每次黑影出现，都不会留下一个活口，除了她以外。

当然，也是在利用价值未尽之前，若黑影不守承诺，将黑剑归还后，杀人灭口，她也无能为力，毕竟性命全在对方一念间。

“啊……”犯银的惨叫声响起，痛苦万般，他紧紧拽着地上的杂草，说不出一句话，可能不堪重负，理智正在一点点崩溃。

他全身的骨骼尽数断裂，犯剑死于非命，在深山老林呆上一晚，定会被夜间出没的妖兽分食，落得一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妖兽通过进食，可汲取部分灵力，修灵者对它们来说，有着莫大的吸引力，更何况，犯剑奄奄一息，对妖兽来说，是再好不过的美餐。

“对不起……”寒衣在心中连连道歉，她素手纤纤，用白纱将黑刃包裹，穿越丛林中。

犯银痛苦呻吟，颈项上浮出一道剑痕，从血红变成墨黑色，随着恐惧加深，开始有鲜艳的血液渗透出来。

不一刻，模糊的圆状物体坠落，滚入潭水中，草坪上只留下两具尸体，潭水碧绿，被染成一片淡红色，一如岸上的桃花，灼灼其华。

随波逐流，卷入潭心深处。

……

偏僻的小道上，马车慢悠悠的行驶，骨丘蛮的身躯斜靠，上下颠簸，他无所事事，唯一的乐趣在于等待。

“大哥，你说那两小子去了这么久，不会已经得到灵物，不准备回来了吧……”骨丘蛮神色不悦。

他思索了半天，想当初，为了能追随孤甲文，谋一个跑腿的差事，犯银可谓无所不用其极，又是请客又是送礼，赶都赶不走，不会舍得挥手离去。

“极奇世家，他们对灵玉的了解，你不必质疑，门下弟子也非泛泛之辈，若那光芒中真有灵物，恐怕就回不来了。”孤甲文闭目养神。

两人可能得到了灵物，逃之夭夭，或者，被人追杀，无法脱身，可是，凭兄弟二人的身手与心思，换得一条性命不难。

若是遇上强敌，以犯银的心思，定然会往孤甲文身边引，他也有一丝不解。

“大哥，我说句话，你可别生气……”骨丘蛮忍不住道，眸光闪烁。

他生性洒脱，快人快语，可是，碍于情面以及立场，一路上欲言又止，这种矛盾感实在煎熬，这些天来，将他的耐心消磨殆尽。

“什么事？”孤甲文问道。

“我觉得吧……雇主真不是东西，要杀就杀，好好的一个娃娃，弄成这个样子，虽说死在我手下的人也不少，可我与他们不同，大哥你是明白的，不玩弄对手，这是基本的敬意……”骨丘蛮歪头看一眼，掀开身后纤薄的帘子。

马车内照进一缕阳光，里面昏暗无比，隐约看到红色的囚笼，其中有只白皙的手，五指尽断，露出森森白骨，或许感受到了光芒，那手微微颤抖，缓缓缩了进去，拖出一道血痕，断断续续。

孤甲文长叹一声，他伸手将帘子拉上，两人寄人篱下，不得不小心谨慎，雇主对他们来说，是互助互利的关系，也是不能放松警惕的存在。

“只管做事，有得就有失，自从踏入这片领域，就该有所觉悟，有些话……对我说说就行，别在他人面前提起，否则，将会引来祸事。”孤甲文神色凝重。

孤甲文也有一丝不屑，奈何，对方实力与背景极其神秘，更重要的是，拥有很多人梦寐以求的能力，而追求力量的人海里，就包括他在内。

骨丘蛮杀伐果断，行事磊落，与雇主的阴狠极为不合，这一点早已显露，只是并未扩大，然而，在目标达成前，无论如何，孤甲文也不会与对方撕破脸，即使孤身一人。

“知道，我像那么神经大条的人吗……替雇主完成了这么多任务，大哥也快得到想要的东西了吧……之后呢，准备去哪？”骨丘蛮傻笑道。

孤甲文生而为人，修灵路本就艰难，平生都在追求力量，不过，这个目标仅限于他一人，骨丘蛮无欲无求，随波逐流惯了。

孤甲文曾救过他的性命，他去哪，骨丘蛮就跟去哪，妖魔人人可诛，不安宁的生活，已经让骨丘蛮感到厌倦，适时抽身离去，才是明智之举。

“等完成再说……”孤甲文难掩失落，眼底闪过一抹白光。

……

炊烟袅袅，云烟呈半透明的红色，陆续自远处的树林间升起，仿佛一条条天河，蜿蜒曲折，随风飘向远方。

荧光闪闪，在蓝天白云间添上色彩。

走在幽静的小道上，两旁姹紫嫣红，花香四溢，无霜等人离开村子不久，就飘荡出无数缕淡色的红烟。

“那是什么？”无霜回眸望去。

他着一袭精致的白色长衫，整体看上去，温文尔雅，仿佛出生于书香世家，衣裳光洁素净，并未绣上莲花状的家族纹路。

“烟。”天渊不曾停下脚步。

一阵凉风拂过，不见惊起半点波澜，天渊清清冷冷，隐约有种不可冒犯的威压，对无霜来说，违和却又自然，无法用语言解释。

“我知道是烟，为什淡红色的……”令无霜好奇的是，来时的路上，并未发现到异样。

银色短发飘舞，有如银河洒落，点点光银辉耀人目光，眉目仿若星辰，脸颊白皙光滑，有如一块完美的无瑕白玉。

美中不足的是，星辰般的眼眸失去了色彩，银珠蒙尘，黯淡无光，除了一片虚无，永无止境的深渊以外，再无其他存在。

触之不动，遥不可及。

缺乏一份孩子天生的清澈，与古灵精怪的稚气。

“雾由物生，少言多看。”天渊冷冷道，并未给他答案。

无霜移开目光，红烟四起，他不禁想起了血色的珠子，正散落在林间各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