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甲巍然，威风凛凛，寒衣被重重包围，困于光线昏暗的小巷中，插翅难飞。

紫衣男子目光凛然，随时准备出手，他坚信，若非一时大意，绝不会被人偷袭得手，并失去一条手臂。

奇耻大辱，势必百倍奉还。

“到了城北还能遇上，真是冤家路窄。”无霜自语道，躲在屋檐上，看着下方涌动的沙家骑兵，已将小巷围堵。

战力布局一览无余，无霜只得放低身子，小心翼翼，在遮蔽物后面缓慢移动。

但愿是自己多心，或许身份并没有暴露。

少女慌不择路，她与沙家公子素不相识，无仇无怨，不知祸从何起，只道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好巧不巧。

“有点麻烦……”无霜粗略估计，附近的骑兵过千人，分布在各个巷口，重重防守。

紫衣男子一掌击出，少女被打飞出去，血花飞溅，撞在坚固的石壁上，倒地不起。

身躯本就娇弱，经不住沉重一掌，陷入了半昏迷，石皮碎落，尘土飞散。

“初次见面，她跟踪我做什么？”无霜百思不解，躲在屋檐上，借着虚无的存在感，目前没人察觉到。

“啊！”

呼声惊天，声嘶力竭。

惨叫不断，不绝于耳，从陋巷中升起，无霜一阵心惊，感觉到极致的危险，不敢起身查看，深怕被不知名的强者发现。

气息灼烈，透着阴寒。

一如粼风兄妹的伤口，与那黑色浊气相似，无霜不想以身试险，烈火焚身，燃为灰烬，落得一个凄惨下场。

“是你们自找的。”黑影冷冷道，踏过冰冷尸体，破甲折戟。

刚下过毛毛细雨，小巷潮湿，血水往低处流去，将沟渠中的清水染红，腥味浓烈。

阵阵厮杀中，无霜强忍着恐惧，眼角余光闪烁，一片腥红流淌。

血水在小巷中漂过，雾气弥漫，将整条巷道淹没，偶尔有模糊的球体滚动，眼神空洞，惊恐凝固在脸上。

死不瞑目，令人触目心惊。

“给予别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黑影望着受伤的小姑娘，暗叹朽木难雕。

进退两难，无霜放低身子，下意识摸了摸虚玉戒指，将琉光唤出，若被对方发现，唯有出其不意，立刻挥剑，争取一线生机。

战战兢兢，他不知等了多久，巷道一片沉寂，动静全无，痛苦呻吟都不曾发出。

“不见了？”无霜探出脑袋。

下方尸山血海，从屋檐上落下，必然踩踏到血水，沾染上浓稠的腥红，寸步难行。

白衣少女意识恢复，惊慌的包裹着什么，手忙脚乱。

待她收拾好以后，扶墙行走，勉强来到巷口边沿，东张西望。

沙家骑兵，全军覆没。

紫衣男子早已气绝，他惊愕失色，双眸瞪大，头颅就滚落在自己脚边，尸首分离，永久的长眠于此。

……

“簌簌”

昏暗的街角里，有什么东西翻动的声音，无霜跟随白衣少女，一路尾随到这里，人一过下个拐角，就传出阵阵声响。

“会不会是发现了我……埋伏在角落里，等着鱼儿上钩？”无霜小心翼翼，缓缓上前。

他尽量里街角远一些，如有不测，迅疾逃离出去，以少女在小巷里的表现，实力平平，不是难缠的对手。

只是那莫名的黑影，所作所为令人发指，直至现在，无霜也没能忘记当时的场面，血流成河，入睡后必定噩梦缠身。

“嗒”

无霜看到白衣少女躲在角落，背对着他，似乎在啃食什么东西，想起小巷里的残肢断臂，以及少女裹进白布里的东西，不禁让人浮想联翩。

无霜咽了一口涂抹，不禁握紧了手中的琉光，紫衣男子早已魂归九幽，没有隐藏的必要了。

脚步轻巧，小心接近少女。

“嗯？”

白衣少女发现了什么，忽然转过头来，蓬头垢面，脏兮兮的小手里抓着半个包子，面皮有些发硬，透出朦胧的光泽，显然放置了许多天。

她双眼瞪大，随即起身逃跑，咬了几口的包子坠落在地，沾染上一层污泥，回望的眼神中透着可惜。

逃跑时，她还不忘紧抱住白布中的东西，生怕遗落下来，惹出什么弥天大祸。

“跑什么？”无霜几步上前，抓住寒衣的胳膊，任她如何挣扎，也无法挣脱束缚。

“放开我！”寒衣怒道，但凡与她有所接触的人，下场都很凄凉。

若想避开厄运，唯有视若不见，安然无事的插肩而过，不多看也不多问。

在寒衣眼中，黑影屠杀的场面不在少数，每次都惨无人道，不曾为任何人手下留情。

少年幻化身形，斩下紫衣男子的胳膊，这个画面寒衣看在眼中，不过，还远不足以与黑影对抗，逆流而上，难逃一死。

“那你跟着我做什么？还以为你对仙剑感兴趣，正巧……我可以与你换换兵刃。”无霜微微笑道，能感觉到，少女怀中的布里包裹着灵物，气息浓重，极为不凡。

琉光黯然失色，并不适合无霜，并且天渊曾交代过，不能自己佩带，将它送出以后，两人就要离开逐月城。

无霜急忙出来寻人，却正巧碰上了逃窜的少女，在迷宫中上演了致命的追逐戏。

“我看你的模样，应该也是仙家弟子，跟了我这么久，目标是这把仙剑吧？如果你愿意……”无霜猜测道。

“不换！”

寒衣一口回绝，紧紧抱着黑剑，不让其露出一角。

黑影的可怕没有人能预测，否则也不会有这么多人丧命，并非他们自命不凡，而是黑影的镜界超出了认知，完全不是对手。

赋予死亡，都是举手之劳。

“看你也饿了，不如……我请你吃饭，再考虑一下。”无霜望着淤泥里的半块包子。

少女原本衣着华贵，现在却破破烂烂的，沾染上黑红色的血渍，为了躲避人群，只能选择晚上行动，或者，穿梭于无人的小巷中。

“吃的……”寒衣有些心动，好几日没有饱餐一顿，天生胆小，不敢在无头尸体上摸索钱财。

一路走来，只得兑换身上的灵玉首饰，与好心人施舍，在城东的转移灵阵那里，勉强凑够了费用，当了最后一件灵玉发饰。

来到城北后，寒衣一直饥肠辘辘，困了就睡在昏暗的街角，渴了就喝沟渠里的雨水。

“就是吃的……荐掌柜给了我一袋金币，说是钱不外露，以后不能拿灵玉出来结账，否则被人惦记，所以和我换了……”无霜出门时，路人用的货币皆是金银，很少用灵玉兑换。

少女意志坚定，纵然穷苦潦倒，也不愿用怀中灵玉换取钱财，无霜无可奈何，买卖不成，就算做了一件好事。

看上一眼，也不枉此行。

……

人潮如水，车水马龙。

无霜百无聊赖地望着门外，天色渐暗，各色行人不断经过，来来回回，喧闹声不绝于耳。

从踏入餐馆里，少女就不曾停过碗筷，桌上一片狼藉，共有六盘菜肴，都被她席卷一空，看得出来，近日未曾好好吃过。

她很谨慎，只吃少年尝过的菜肴。

修灵者可用灵力抑制饥饿，能将人逼到这副田地，流浪的时间必然不短，消耗的灵力无法补充，造成一种恶性循环。

“小公子，这是红烧龙鱼，清蒸子蟹，爆炒幻虾……”招呼的小二一一介绍，把菜肴刚端上来，又将桌上的盘子清理。

少女饿意满满，完全没有吃饱的感觉，或是最近消耗过多，况且，有这顿没下顿的日子，自然是要吃饱一些，尝过饥饿的日子，不敢浪费食物。

“老板，为什么都是海鲜……”无霜忽然问道，发现特色菜都是海洋生物，还有乌贼，章鱼什么的。

“小公子有所不知，这北境什么都没有，就是海洋宽广，食物取之不尽，陆地生物本就有限，不能再滥杀，纵然是未开灵智的妖兽，也极少有人捕捉……”小二皱眉道，利索的收拾好了，快步退下，忙着张罗下一道菜。

逐月城极尽繁华，作为妖兽的汇聚之地，难保不会出现食物的“亲戚”，餐馆曾因出售过牛肉，而被凶蛮的妖牛砸了铺子。

自那以后，换过许多种类的菜品，惨案接踵而至，直到换了海鲜才有所好转，安然无事两年半，也算是稳定了下来，餐馆主人不敢再犯险。

“你要去哪里？怎么一个人在这逐月城，我听说，你们应该很避讳出现在妖城中……”无霜疑惑道，想起了白衣乞丐，她曾说过仙家沾染无尽鲜血，与妖魔两看相厌。

寒衣抬眉，大眼睛圆溜溜的，蕴含一湖秋水，似有数不尽的委屈，却不能与他人倾诉。

嘴里的虾米原本鲜甜入味，忽然间就不香了。

“你别哭呀……我说错了什么。”无霜手足无措，递过一张餐巾，堵不住流淌的泪水。

寒衣眼眶微红，泪光闪闪。

送剑之旅的不愉快太多，细数不过来，一想到不久将启程，再次踏上没有目标的旅途，她怎么高兴的起来。

“逐月城内有个大型灵纹阵，我需要找到它，跃入某个地方，待事情结束后，我就回东边仙境去，再也不出了……”寒衣哭笑不得，霜眉未找到，反而牵扯出一系列事。

但愿黑影信守承诺，将剑送入指定的地点，就让她安全离开，可惜的是灵阵位置不明，黑影也无法精准。

“灵阵？城北确实有个废弃的灵纹大阵，不过无法开启……”无霜回想道，幻寻术对灵纹波动有所感应，灵阵深藏地底，却也能感觉出来。

“什么……你在哪发现的？”寒衣慌忙道，顾不得吃饭，早些结束任务，也能早日离去。

无霜回想着，粼风等人暂留的破庙之下，就藏有巨大的空间，灵纹气息很微弱，却刻着范围不小的灵纹阵，不知有何效果。

想将其开启，需要刃灵以上的强者，否则无法产生共鸣。

强行驱动，反而会被大阵汲取灵力，纵然侥幸不死，也将气息奄奄，只剩最后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