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雷脩觉得自己从拉奥·G眼皮子底下逃走的方式很莫名其妙，但是既然已经成功，而后面也没有追兵，他也就懒得想那么多。

毕竟知足常乐，这种情况下，就算想要寻求片刻的安宁也变成了奢求。

所以他还是很感激格子衫，如果没有这个胖子的一脚飞踹，自己肯定就栽在瑞蕾奥手里了。

不过雷脩对格子衫拽着他飞奔倒是刮目相看。并不单单是因为格子衫居然下定决心反抗了拉奥·G，还有他的力气和速度，在跑路的时候，雷脩几乎觉得自己的脚都离开了地面，要是再快一点，他估计自己会像旗帜一样横过来。

他们现在身处一个拱门岩石的下方，四周各种形状的岩石形成了障碍，非常适合藏身。两个人都跪了下来，双手撑地，大口换气。

“谢了，格子，”现在的情况让雷脩回想起碰到四个教官那时候，“你能在情况紧急的时候拉我一把真是帮了大忙。”

胖子咧嘴笑，脸上肥肉和鼻子下面的血点看起来又傻又憨，那表情就好像在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应该的。

又欠了格子衫一个人情，雷脩想。

“既然事已至此，你又从那边反水，那我们两个就搭伙干吧。”雷脩对他道。

格子衫有点犹豫。

雷脩搞不懂他为什么不回话，跑都跑出来了，难道还想着回去？这样做有什么好处？以拉奥·G的处事方式，傻子都知道这事不可能善终，毕竟你念及私人交情而脱离了集体和团队。做出了帮助敌人的的反叛行为，你还指往拉奥·G回去拍拍你肩膀，说没事，最后再给你颗糖吃？

雷脩就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格子衫，把他回去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分析给格子衫听。“那帮人不会给你好果子吃的，”说到最后，雷脩拍拍胸脯，“虽然我没什么特别厉害的地方，但有一点我可以保证：一切对朋友不利的事情，我都会毫不犹豫的拒绝去做。”

他看格子衫表情有点纠结，觉得他应该有点动摇了，但暂时还没做出决定。于是补充道：“说道昂首岩石蜥，你知不知道里面有一个特殊的个体？那东西可危险了，拉奥·G他们有没有跟你提……”

“大哥，我得回去了。”格子衫这句话说得特别清楚。

雷脩的期待逐渐变成恼怒，既然你打定主意要回去，为什么脸上还要纠结？

“为什么？”各种话语在雷脩脑子里飞来飞去，但到头来，他只问出简短一句。

“不要问了。”格子衫低下脑袋，然后说出那句口头禅“对不起”。

如果雷脩刚才的心情是郁闷占多，那么听到这句“对不起”之后，火气一下就占了上风。“你不是有反抗意图吗？你现在这是要告诉我，这都是假的？”

他妈的，你脸上的表情明明是真的，但雷脩没骂出口，继续问：“不想反抗还踢出那一脚做什么？你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格子衫持续不语让雷脩更火：“要是有想法，那就去做啊！想要反抗你厌恶的东西，那就不要半途而废！”

“我有苦衷，我……我没办法。”格子衫小声道，“别再问了，大哥，求你了。”

雷脩脑袋一炸：“那你便滚啊！”

格子衫吓得一抽搐。雷脩一声低吼，转身一拳打在岩石上，疼痛让拳面近乎失去知觉。

“什么苦衷不苦衷，既然有目标，那就按照自己的意志去执行它啊！”他回身对胖子道，拳头已经麻了，但这扭曲的疼痛依然压不过心中的火气，“不要做胆小鬼，你明明有那个实力，可为什么就是不敢放手一搏？”

“我没有那种本事，我不是你想得那般的，大哥。”

雷脩冲过去一把揪住格子衫领子：“那是因为你连正常跟人说话都做不到！”不断把格子衫往上提，“我不是你的什么狗屁大哥，我只是一个把你当朋友看的普通人！但我唯一跟你不一样的地方，就是我不会愚蠢到受到压迫和威胁之后，仍然装作这是理所当然，骗自己说这是对的！”

他手上力道越来越大，格子衫已经被勒得脸涨通红。

“你根本不是无法辨认是非，而是明知道对错，却不敢说出声来，就算别人骑在你头上拉屎撒尿，你也无动于衷。甚至，你还想回去舔那帮家伙的脚！这样你要是觉得自己有放手一搏的本事，那才真是见了鬼了！你说是不是？说啊！回话啊！”

“可是大哥你——”

格子衫语气出奇地平静，让雷脩以为他应该醒悟了一点，知道自己是在被拉奥·G随意摆布。但现实反复无常，有些遭遇，不管是任何人——不论弱小还是强大，只要置身其中，都一律会被视作同等。当命运的钟声敲响，现实就变得不可捉摸。

“——你没有核心。”

一切都瞬息万变，猜不透，想不到，但它确实会发生。

雷脩哑然，用愤怒填充满双手的力量，就像被针扎的气球，一下就全漏光了。格子衫一屁股跌在地上，而雷脩，许久都说不出话。

“我就是胆小鬼，”格子衫没有再去提核心的事，“我没有骨气，弱小，是个懦夫。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要反抗，所以别再问，也别再说了。”胖子晃晃悠悠爬起，“所以我也不打算跟大哥你结盟。”

他是从什么时候知道核心这事的？回想外层设施他面对路克特的反应，或许从自己撞倒他的时候就知道了？

“你的心思在拉奥·G的队伍里面，那你还要帮我，觉得这划算吗？”雷脩跟已经走到他背后的格子衫说道，“你想过后果和代价吗？”

沉默大概持续了十几秒，格子衫的声音才从雷脩后面传来：“大哥，你身上的悠悠球可以高速旋转。”不像回答，也不像问话，“在岩石区域，不要再用它了。”

“那会让你很危险。”格子衫又丢下一句，然后脚步声想起。那是胖子即将离去的信号。

“是啊，我没有核心。”雷脩原地说道，“你应该也猜到了，自从咱们两个在第三分柱撞上那一刻起，我一路的表现全部都是装出来的，我只是在打肿脸充胖子。”

脚步声停下。

“我很弱，别说跟你的那帮队友比了，说实在的，我的水准可能还不及你。”雷脩说了实话，也不想去想格子衫现在是什么表情，“不管你是早就看穿了这一切，还是现在才知道我是个水货，我都要告诉你，不论你现在是否瞧得起我，我都不会走你那条路。我要走自己的路。而我把你当作朋友，不管你是否认同，我都要说，我揪着你领子说的话，现在仍然不会变。”

“大哥，你应该还记得特瑞教官说的关于我的事情吧？”

说了什么？雷脩愣了一下，还真记不得了。

“你果然没忘。”格子衫道，然后他就提到了关于出身的事情。

雷脩一听就明白，胖子这是要抖老底了啊。

果然，格子衫开始用委婉的口气谈论起这事来。

雷脩听完之后，又结合回忆梳理了一下，做出了总结，也大概知道格子衫一直念叨的“苦衷”是什么意思。

胖子出身第一设施堡垒，而他的家庭并不是靠自己的本事而迁到那么高的层数，而是从他爸爸的爷爷那一代开始，攀附了一个主柱里面的大的势力，然后作为附属之流，一直为这个大势力当牛做马，最后用一点点累积下来的家底，慢慢才爬到了靠上的设施堡垒。但谈到真相的时候，胖子口气严肃，很多细节就每说，但雷脩估摸着，无非就是跟钱、权、地位、人脉这些常人觉得讳莫如深的东西有关。

基于这个复杂的关系，格子衫作为他们家这一代为大势力效劳的一份子，很快就要随着成年而全盘接下他老爸的工作。但是很无奈，到了格子衫这里，或许是因为他的天赋太差，各个方面都比不上他的上人，所以自然而然，那个大势力就自然要轻慢他们家了。尽管大势力手下有的是人，不差格子衫一个，但反过来，格子衫的家族却不能失去这个大势力的支撑。

照格子衫的说法，一旦没了依靠，以他自己的本事，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重新沉到设施堡垒下层生活。他虽然觉得没什么，但他的爸爸，还有爸爸的爸爸，一致认为这不仅会丢了接近主柱的优质生活，更是令整个家族蒙羞的奇耻大辱。

所以别说反抗什么的，就算成天被人打骂、羞辱，他也不能做任何对家族不利的事，只能老老实实当个工具，跟在那个所谓的主柱大势力的背后当牛做马。

雷脩不由自主就想到瑞蕾奥，心说怎么自己遇上的人都是一个破德行，就连背景身世遭遇都大差不差。

不过雷脩知道大概后，火气多少缓和。“所以你就认命，甘心当棋子了？”

“束缚和依附是共生的关系。如果分离，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也许我现在的行为，就已经足够让家人遭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