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对道士一般尊称为炼师,自古道士修行有三号:其一曰法师,其二曰威仪师,其三曰律师。其中德高思精的尊称为炼师。
三国时孙权的爱妃步炼师其实就是女冠道士步氏,炼师只是尊称。
老道闻言一笑,不由分说将扳指放入女童的小手中。
燕娘尴尬的笑了笑,见无法推却,就取了根红绳将扳指串起来挂在女童脖子上,并代替她向老道称谢。
收了人家礼物,自然要做些什么。
燕娘把女童放到男孩身边,又让沈昭拿来干布,两人一起动手替男孩解散头发,细细擦干裹住了包在头顶,这才让他重新枕着蒲团躺好。
整个过程中男孩一直昏迷不醒,小脸不时露出痛苦的表情。
换衣服的时候男孩的项圈被放在地上,女童伸出小手抓了起来,呀呀的叫着,她已经会说几个字,但口齿不清,根本不知在说些什么。
燕娘看了一眼,见项圈中间的白玉后面刻着一个“李”字。
她出自名门望族,也是有眼力的,这块玉竟然是块上好的和阗青白玉,价值不菲,上面刻着龙纹,应该是皇室权贵之物。
燕娘指着白玉上的字,随口问道:“这位李小郎君是您孙子?”
老道一愣,看了她一眼,微笑道:“不错。”
燕娘笑问:“李炼师从长安来?”她见老道面露异色,就不好意思地抚了一下云鬓,腼腆的说道:“奴家与夫君是从洛阳过来,一路没有见过道长,所以如此猜测。”
老道士点一点头,却没有说话,燕娘明白他是不愿继续这个话题。
根据燕娘的猜测,祖孙二人姓李,这可是大唐国姓,除此之外陇西李氏、赵郡李氏也是五姓七望中排名靠前的两个家族,当朝宰相李德裕就是出自陇西李氏。
五姓七望是隋唐世家中第一等大族,唐朝李氏取代魏晋时的王氏,把“崔、卢、李、郑”定为四姓高门,所以李氏是当世顶尖望族。
这个男孩衣着华贵,想来不是皇室就是高门子弟,燕娘自然多了一分小心,也更加热络了。
她才十七岁,还是爱幻想的年纪,虽然不指望就此攀上关系,却暗中幻想有点特别际遇。
那个老道士也向沈昭讨了一件干衣服,走到神像后面嘻嘻嗦嗦换好,披散着头发走出来。
他把自己的湿衣服晾到木头架子上,坐回到篝火边向两个小情人行礼称谢,说道:“多谢二位出手相助,贫道无以为报,还请收下这点薄礼。”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做工精致的棉布袋子,打开从里面取出几锭碎银递给二人。
沈昭连忙摆手,说道:“使不得,使不得!我们已经收了扳指,再收这银子实在是……”
燕娘一皱眉,从后面扯了一下沈昭,说道:“李老炼师也是一番好意,有什么使不得?那扳指是道长给的礼物,是不能动的,我们带着孩子回长安,京辅之地物价腾贵,急需用钱的地方很多,还不快谢过炼师!”
沈昭一愕,犹豫片刻扭捏着起身接过银子,行礼说道:“多谢李炼师。我二人也是事出有因,并非是那贪财之人……”
他话还没说完,庙门又被撞开,外面天地猛然一暗,接着又是一亮,却是打了一个闪,将门口人影照射进来,落到地上显得十分巨大,仿佛一个恐怖的怪物!
燕娘惊叫一声,抱着女童缩到沈昭的怀中,瑟瑟发抖。
沈昭脸色煞白,手指着来人话音断断续续:“是你!你,你是左,左奎!”
门口那人走进来,一脚回踢将门带上。
他是个侏儒,向前走了两步,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却没有摘下斗笠脱掉蓑衣,整个人站在阴影中,离火光太远,看不清面目。
“你们这对狗男女,脚下倒是滑溜,让爷爷我好找!”左奎个子只有常人一半,传来的声音却十分粗豪。
沈昭将燕娘和女童护在身后,抄起身边劈柴的小斧头,双手握着举在眼前,色厉内荏的说道:“不要过来,再过来,我,我要不客气了!”
左奎嘿嘿一笑,抬手解下蓑衣任其落在地上,背后腰带中交叉插着两把巨大的板斧。
只见他抽出板斧,张开双臂,双斧在两掌心滴溜溜耍了个花,向面前一合,发出当的一声巨响,冒出几点火星,让他看上去像是一只举着大螯的螃蟹!
沈昭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手里的小斧头被掉在了一旁。
燕娘在他身后被压倒,怀中的女童哇哇大哭。
沈昭哆嗦的指着左奎说道:“你,你现在是官府中人,不可以乱来!”
左奎向前走了两步,篝火映照在脸上,已经能看清他抖动的一脸横肉和满脸络腮胡须。
“这荒山野岭一间破庙,杀了你们谁能知道?拿首级回报我家主母还有厚赏,主人知道还能为此责罚不成?害得爷爷追了这么远,腿都跑断了,纳命来吧!”说着横举着板斧继续向前走来。
他故意走的很慢,做足气势,颇有点猫戏老鼠的感觉。
篝火边的老道士单手撩了一下披散在脸侧的花白头发,扫了一眼左奎,突然问道:“你杀了这两人,是不是也要将我们灭口?”
“老杂毛,你出门没看黄历,命中该有此劫,怨不得爷爷!”左奎见到老道士挡了道,眼中凶光一闪,只听呜的一声,抬左手一板斧砍去!
老道坐在那儿上半身微微一侧,刚好闪开这一斧,屁股也没抬,右手从背后拔出长剑,白光一闪,顺势向左奎斩来。
左奎抬起右手板斧一挡,只听铛的一声巨响,身子不由自主蹬蹬蹬退了好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仍然止不住势头,又向后滑了好几步,翻了个跟头,撞到庙门才停了下来。
他只觉眼前一阵金星闪烁,嘴里一甜,一口血喷了出来,低头一看,右手虎口已经裂开,手中的板斧也被斩出一道大口子,险一险就被砍断!
那老道仍不起身,只听仓啷一声还剑入鞘,伸出双手继续烤火,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