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远处传来阵阵喊杀声，在宁静的夜空显得格外刺耳，云玄素推开窗子，看到观外火光冲天。

“吩咐人备马，还有去把离儿抱来。”谢忘机想了一下又说，“也通知一下旅舍中的左师侄，让他们准备好马匹，速速到观门处集合，若事有不谐，大家一起走也算有个照应！”

云玄素点头应了，派侍女出去做这几件事。

“母亲，不至于要到丢弃家业的份上吧？”谢玄英迟疑的问道。

“糊涂，是命重要还是道观重要？你快快收拾田契和金银细软，拣值钱的打几个小包，我们很可能要逃命。这里是河阳军的地盘，两位节度使打起来谁会占上风还用说吗？”谢忘机训斥道。

“石雄是天下名将，当年打刘稹的时候全靠他出力，王宰可差远了，这是我夫君说的。”云玄素也在一旁对师姐说道。

谢玄英听了，急忙进去收拾。

过了一会，侍女将女童离儿抱了过来，左元泽等人也匆匆赶到。

燕娘本来就没睡好，夜半惊醒，头发蓬乱，眼中布满了血丝，跟着侍女来到观中，离儿见了一边叫着妈妈，一边向她奔过去，两个人抱在一起，燕娘失声痛哭。

这时有弟子匆匆跑进来禀报说：“交战的人向这边过来了，看火把数量不少。”

谢忘机领着众人来到大门处，守在外面的弟子已经准备好了马匹，云玄素攀着梯子登上围墙，她没有打火把，伏在阴影里仔细观看了一会，回头对师父叫道：“前面是王节度的人马，后面有很多追兵，他们边战边走，再过一会儿就会到观前！”

“大家出去上马，等王节度过来一起走！”谢忘机当机立断喝道。

“母亲，这不是惹火上身吗？”谢玄英这时已经收拾停当，跟了出来。

谢忘机无奈的摇摇头，说道：“玄英，都到这个时候，就不要心存侥幸，石雄连朝廷任命的节度使都敢攻打，就是把灵都观烧了不过是顺手而为的事！我们只能跟王节度一起逃去河东！”

谢玄英脸上一红，又难过的看了看四周，目光中流露出不舍。

这时谢灵儿也被侍女叫醒，来到母亲面前，乖巧的替她拭去泪水，说道：“赢了祈雨，河东那个王伯伯一定会造一座大观让我们住，比这里还要大，娘亲不要伤心了！”

谢忘机叹道：“玄英，你要改改这性子，还没有一个七岁的孩子看得明白。”

众人都纷纷上马，谢玄英带着灵儿，左元泽带着离儿，燕娘和沈昭也都会骑马，他们等在路旁。

这时王宰已经在手下护卫簇拥下纵马疾驰到大门前，见到谢忘机就叫道：“石老贼疯了，你们都快跟我走。”他又对云玄素道：“想不到会变成这样，此事拖累了你，回头我会向小年贤弟赔罪！”小年是王式的字。

众人加入王宰的队伍。

云玄素坐在谢忘机身后，二人共乘一骑，谢忘机骨瘦如柴，身子很轻，云玄素也不重，因为师父还在生病，她不放心才这样做。

王宰不断下令加速，云玄素催马跟上来问道：“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王宰一边策马一边说道：“刚才得到朝廷的昭告天下的圣旨，圣人驾崩，由光王继位，李卫公（李德裕）也被外放为荆南节度使，排在第二位的白相公可能要作执政，这位白相公与我王家有旧！以前石贼是圣人爱将，又得李德裕赏识，如今却是失势了，他大概是怕王某跟白相公联手，于是想先发制人。”

云玄素心头一紧，说道：“他想割据自立？”

“杀了王某河东大乱，他才敢自立，否则河阳四面都是朝廷重镇，想要造反就是下一个刘稹！”

四面喊杀声不绝，不断有大队人马打着火把从远方赶来。

王宰这队人知道被拦住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没有一个人心存侥幸，对方连节度使都要杀，随从绝无幸理，必然要被灭口。

灵都观的女冠和天台众道士都身有武功，又精通骑术，只有刘燕娘和沈昭虽然会骑马，却从来没有这样亡命奔逃过，刘处静和沈观外在一旁照应，二人总算没有摔下马来，勉强跟上队伍。

王宰带的牙兵是太原王家世代部曲，家眷都在河东，个个忠心不二，接连有人主动留下断后。

一夜疾驰，他身边的随从越来越少，此时临近拂晓，正是天色最黑的时候，堪堪已经到了河阳与河东交界之处。

一行人打着火把疾驰，在夜间格外显眼。

沿途驿站的马匹都被他们拉走，所以这时几乎是一人双马。

官道到这里是一个岔路口，一条向北直通河东军的首府太原，一条向东北去河北方向，也可以绕道去太原，大概要多走几十里。

有牙将登高远眺，然后过来回报：“节度，北面有火光，东北一片漆黑。”

王宰笑道：“这老贼跟我玩虚虚实实，你们说他的兵在哪里？”

一员都将说道：“管他那么多，往北冲吧，冲过去就是咱们河东的地盘！”

王宰有些犹豫，这是生死大事，搞错了要没命的，他突然看到旁边的谢忘机一行，于是把马兜回来，靠近了问道：“谢真人，王某听说‘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出自《左传》），上古征战多请神命，真人道法精深，还请指点迷津。”

谢忘机道：“时间紧迫，只能掷铜钱来决定，全看天意吧。”

王宰问谁带了铜钱，这时谢灵儿突然说道：“王伯伯，走北面！”

王宰一愣，谢灵儿又说：“我肯定赢！”河东节度使立刻想起求雨时的情景，哈哈笑道：“对，我们肯定赢！若是这次能顺利出去，王某必然将小仙姑奉若上宾！”

不远处的沈观外突然想起自己还跟这小女孩拉过勾，说是以后要唯命是从，心里觉得有些怪怪的。

一行人通过岔路向北疾驰，很快接近了前面的火光。

有不少兵丁列阵守住道路，队伍中转出一员老将，正是石雄。

“哈哈哈哈，王贤侄，你这人心里弯弯绕绕疑心病重，还真被焦娘说准了，多点火把果然会自投罗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