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幽冷。
秋莱呆呆地看着,那是郡王的紫袍,那么陌生也那么冰冷。不知道为什么,他实在不想穿这件衣服。似乎,他能看到自己穿这件衣服的样子,那张脸虚无得没有一点模样。
伸出手,秋莱轻轻地抚摸着这件华衣,默默地想:“父皇,你何苦演这场戏?如果你真的在意母妃,就不会那样对她。你知道不知道,她等了你一生!你怎么就不能说一句实话,哪怕一句?有这么难吗?真的没有这么难,只是你觉得难而已。父皇,以后的戏,我会好好陪你演,直到有一天,我不想演了。”
九梦殿,华彩之殿。
殿前有一座巨大的梦神雕像。
墙壁用白石建造,殿顶用金瓦铺垫,再用宝石、金银镶嵌成梦神图腾。大殿里看不到一根柱子,空阔、大气,这里是举行重大庆典的地方。
美酒、佳肴,艳女、华乐。
幽乐声中,宫女们穿着透明的娟纱,处处粉肉,幽香四溢,尽是妩媚,辗转之间,秀色尽显
琳琅之声琥珀影,
凝脂相依欲迭轻,
莺歌笑语君莫醉,
暗香拂起瑟瑟琴。
灯火通明,热闹非凡,人人在笑,可是没有一个人高兴。九梦殿是什么地方,人人知道,天光皇帝这样做,谁会高兴?
秋莱带着薛飞他们来了,他穿着郡王的华服,终于有了一些王爷的派头。薛飞他们也都梳洗干净,人人如龙,个个如虎,神采飞扬。他们早就商量好了,平时可以不在乎这一套,现在绝对不能丢人。
秋丰冷笑说:“秋莱,你的人是什么身份,他们有什么资格来这里?”
卫客说:“王爷,这是皇上下的旨。”
秋丰笑了笑,转身走了。他不把秋莱当兄弟,可是秋韵几个兄弟不一样,他们倒是对秋莱很热情。
宴会开始,秋丰端着金杯,满眼傲慢,他学着天光皇帝的样子,慢慢地走了两个来回,刚要说话,却气得不行。原来,除了他的人在看着他,其他人都没用正眼看他。他冷笑说:“这次父皇让我来主持晚宴,他老人家是什么意思,你们都明白。这第一杯酒敬梦神!”
按礼制敬完了酒,秋丰接着说:“今天这次宴会没有别的目的,只不过是请大家来聚一聚。作为嫡长子,作为大皇子,我要和你们说清楚一些事。第一,凡事一定要以皇命为先,事事都要听父皇的第二,作为大哥,我一定会好好教导你们,让你们知道规矩第三,为人、做事要以国法为重,千万不要像有些人,在外面胡作非为、祸国殃民、残害百姓,还自以为有本事,甚至以罪为功。秋韵!”
秋韵只能站起来说:“在!”
秋丰竟然说:“我听说望海城的事和你有关系。”
“望海城的事?请大哥明示,我不太明白。”
“望海郡郡守钱文心是你的人?”
“钱文心是朝廷任命的官员,怎么会是我的人?大哥,你怎么能这样想,怎么能这样说?”
“民间到处有这样的传言,我想不信也不行。”
“那不过是传言,大哥千万别信。”
“传言是传言,不过无风不起浪嘛!秋莱,你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秋莱气得不行,他却只能站起来说:“我不知道。”
秋丰得意地说:“知道不知道,你们不用在我面前装,我比谁都明白。现在民间的传言多啊!有人说,秋莱被暗杀是罪有应得有人说,杀秋莱的是某某人还有人说,秋莱被暗杀的事是假的。你们信不信?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我告诉你们,有谁再敢传谣言,有一个,我就收拾一个。”
接下来,秋丰说个没完,不是夸天光皇帝,就是夸他自己。他不停下来,谁也不能吃,只能干等着。开始他还说得高兴,后为他发现,没有几个人在听他说。越说越气,越气越说,他想发作又不能发作,再这样说下去,他就更没脸,只能宣布宴会开始。
秋韵和秋莱他们兄弟互相敬酒,没有一个人理秋丰,秋丰气得脸更黑了。秋韵还是懂事,他带着弟弟们来给秋丰敬酒,秋丰得意了,立刻摆起大哥的架子,口若悬河地教训起他的兄弟们,过了半天,他们才把这杯酒喝了。过后,再没有人理秋丰。秋丰的脸比棺材板还难看,实在气得不行,他带着人走了。没过多久,秋莱就以不胜酒力为借口,他也走了。
如此盛大的晚宴,就这样惨淡收场。
魂山。
皇家陵园。
晨光下,寂静中。
天光皇帝的陵寝一直在修建,在主陵的旁边,有一处幽静的树林,那里有施梦轻的坟墓。
绿色幽幽,轻风来去。
秋莱跪在坟墓前,平静而平静。
施梦轻是举世闻名的美女、才女,她本来不是天光皇帝的女人,而是秋煜的侍女。秋煜是天光皇帝的弟弟,他体弱多病,突发怪病而死,之后天光皇帝得到了施梦轻,十二个月后,她生下了秋莱,天光皇帝继承了皇位。
秋煜的身世非常复杂、模糊。有人说,他不是神开皇帝的亲儿子有人说是有人说,他是秋魂在山里捡来孩子有人说,他是从外海卖来的奴隶婴儿,被秋魂收留有人说,神开皇帝本想把皇位传给秋煜有人说,秋煜天赋奇能、奇身、奇魂。他天生会制造各种奇巧的机关,长有四眼、双瞳,能和梦神对话。……说法很多,没有一种可信,更没有一种能证实。
之所以有这么多传说,这是因为秋煜太低调、神秘。人人都知道神开皇帝有这样一个儿子,却没有几个人见过他。别的皇子住在王府中,有很多人伺候,他却一直住在山里,只有几个侍女,从来不出来见人。
更诡异的是,秋煜死后,神开皇帝一把火烧去了他所有的一切。施梦轻曾经是秋煜最亲近的人,她却从来没和秋莱提起过,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这些事一样。
往事如烟。有些事过去了,就一定要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