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以后,孙家泰总是为孙家凝制造各种理由去找徐立壮,就连军令也由她代传,两人总算没辜负孙家泰的良苦用心,日久生出情愫,再加上孙家泰暗中撮合,稀里糊涂的腻歪在了一起。
好事多磨,本来按照孙家泰预期,收复蒙城之后,徐立壮与孙家凝的婚事也就水到渠成,怎料临近出兵之时,袁甲三与翁同书却是为主帅一职互不相让。
袁甲三身为团练大臣,此次出兵集结数支团练,自然争的当仁不让,翁同书官居安徽巡抚,掌管一省大小事务,也是争的义不容辞。
出兵之日一拖再拖,直拖到入冬,在胜保调解下,二人各率一部,分取颍上蒙城。好在战事也算顺利,捻军甚至没多做抵抗便将两城拱手相让。
凯旋之后孙家泰顾不上庆功,吩咐孙千萍悄悄找了一名经验丰富的老媒婆,不料这名媒婆年事太高,动作也是缓慢,孙徐两家才跑了一个来回,转眼年关即到。
过了春节,又挨到开春,二人的婚事总算被提上日程。
整个冬天,徐立壮过的可谓是暖心暖意,从头到脚穿的戴着都是孙家凝亲手缝制。春风一吹,他更是意气风发,喜气洋洋的在庄内指点比划,吩咐手下把未褪色的桃符换作大红的喜联,又找来工匠将徐府内外粉饰一新,甚至徐家庄外围的玗墙也要翻新一遍。
三日之后便是大喜之日,寻常人家纳妾,若是女方是寡妇,俱是化繁为简,顶多摆一桌酒席宴请知己,彩礼也不要,轿子都不用抬,低调娶进门。可是孙家与徐家都是远近驰名的大户,各方各面当然也是马虎不得。
徐家庄上下忙碌着,只有徐清风得闲,他满脸愁容的走到庄外,对父亲与孙家凝的喜事怎么也提不起兴致。
徐清风正站在庄外的路边唉声叹气,几名家仆兴高采烈的骑着高头大马奔了出来,他拦下来问道:“站住,干什么去?”
家仆小心翼翼道:“回少爷,小的们是去送婚柬。”
徐清风拉下脸问:“哦?都是送往哪里的?”
“赵庄的赵老爷,分水镇的杨老板,武家集的苗大先生,……”
“把武家集的婚柬给我,我去送。”
一名家仆不敢不从,匆忙跳下马来,将婚柬乖乖的交给了徐清风。
徐清风扬鞭策马向武家集赶去,他心中苦闷难忍,听到有送去苗家的婚柬,便想借机去倾诉一下。
远远看到武家集,徐清风感叹道:“还是苗伯父与伯母伉俪情深啊,这么多年来休戚与共始终如一。”
嗖!突然不知从何处飞来一支练索,勾住一边树干横在了路面,徐清风匆忙勒停坐骑于练索咫尺之遥,惊了一身冷汗。
头顶上方传来咯咯的笑声,徐清风抬头望去,一名少女从树上轻飘跃下,落地无声,只见她约莫二八芳华,身段娇小玲珑,模样楚楚动人。
徐清风称赞道:“景怡妹子,两年多不见,你不仅身手越来越好,模样也是越来越漂亮了啊。”
苗景怡得意笑道:“本姑娘这双爪练索改制的绊马索怎么样?”
徐清风摇摇头,“不怎么样,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我若是躲闪不迭,肯定会摔的不轻。”
苗景怡蛾眉一挑,“哼!当初谁叫你将我从蒙城掳了回来,还把我关了起来,摔的就是你!”
“喂,我那时可是为了救你啊。”徐清风忍俊不禁,“我好心把你带回来,你在我家中摔坏了许多东西不说,还差点把我家房子给拆了,说是要上吊自杀却在房梁上荡秋千,你这每一出都是惊世骇俗啊,哈哈!”
苗景怡被揭了往日丑事,嚷嚷道:“行了行了!就这点小事还记着,哼!大老远跑来就是为了挖苦我?”
“当然不是,”徐清风掏出婚柬扬了扬,“我是来送婚柬的。”
苗景怡故作惊呀,“什么?你要成婚了啊!”
徐清风一本正经道:“景怡未嫁,我怎敢娶。”
“哼,油腔滑调!”苗景怡瞪了他一眼,怒道:“拿来我看看!”
徐清风将婚柬递了过去,苗景怡扫了一眼,一脸讪笑,“可以啊,徐伯父人老心不老,恭喜你有了个后娘啊。”
徐清风哭笑不得,“行了,快带我去见苗伯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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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景怡带着徐清风回去时,正巧看到苗沛霖负手站立院中,先是仰天长吁短叹,接着低头闭目不语,陈川红知道他这是要诗兴大发,忙取来笔墨纸砚伺候。
沉思良久,苗沛霖双目一睁,扑到案前提笔急书,一气呵成。
“故园东望草离离,战垒连株卷画旗,趁势欲吞狼虎肉,借刀争剥马牛皮。知兵乱世原非福,老死寒窗岂非奇?为鳖为鱼终不免,不如大海做蛟螭。”
“豪情壮志,荡气回肠,好诗,好诗啊!”徐清风由衷赞叹道。
苗沛霖自嘲道:“贤侄过誉了,苗某人在家里窝了两年多,除了写几句破诗,抒几下情怀,似乎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
徐清风道:“苗伯父与捻匪有三年之约,一腔抱负暂时无法施展,俗话说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待到三年一到,伯父与家父……”
“暂且不提,暂且不提。”苗沛霖摆手打断他的话,笑道,“贤侄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啊,还有半年多呢。”
苗景怡问道:“爹爹,女儿听别人说三年之约到了,您要与捻军一决生死,是不是真的?”
苗沛霖嗔怪道:“你个姑娘家家的,操心这种事干什么。”又问徐清风:“你爹最近可好?”
徐清风苦笑道:“好的很,这次前来便是为了送家父的婚柬。”说完将婚柬呈给了苗沛霖。
苗沛霖哈哈大笑,“没想到你爹也能有这一天,正是可喜可贺啊。”
陈川红见他笑的开心,揶揄道:“怎么?先生要不要再娶一个?”
苗沛霖连连摆手道:“红儿别取笑为夫了,我可不敢!”又见徐清风一脸落寞,劝道:“贤侄啊,娶妻纳妾人之常情,你也不必过分在意。”
徐清风道:“伯父说的也是,清风只是可怜我娘尸骨未寒,爹就……”
苗沛霖道:“你爹也不容易啊,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也不用多想了。”陈川红白了他一眼,“先生,有你这么劝解的吗?”
徐清风道:“只是我爹率兵攻下蒙城,又娶了蒙时中的遗孀,在旁人看来以为是一场交易。”
苗沛霖道:“贤侄说的没错,这本来就是一场交易,孙家泰素来与我不合,时常在外搬弄是非,这次将孙家凝嫁到徐家庄,自是为了拉拢亲近你爹,怕是日后还要疏远我与你爹的关系。”
徐清风早就想过这些关联,恨恨道:“孙家泰为了一己私利,不择手段,真是欺人太甚!伯父请放心,侄儿定不受其挑拨!”
“木已成舟,贤侄需得想开点,凡事别太冲动了。”
“伯父说的是,这次侄儿前来送信本就是越俎代庖,若是久久不回怕又另生事端,侄儿先回去了。”
“好,贤侄若有另事,三日之后等我登门再说。”
待到徐清风走后,陈川红问道:“先生当真要去喝徐立壮的喜酒?”
苗沛霖笑道:“为何不去?孙家泰如此针锋相对,咱们若是不去,岂不更让他看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