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仁贵、周青等人被推到了法场。周青摇头顿足,看看薛仁贵:“大哥,怎么样?我就知道李世民变了。我要不扔兵刃,不伏法,您就得生气,结果我们自投罗网,这一下可别想活了。”薛显图说:“你也别埋怨薛大哥,他也是一片好心,谁知道皇上能变成这样?再说咱陪着薛大哥一块儿死,也实现了咱结拜时的誓言,有什么不好?”众人也说:“对,没什么可说的。”薛仁贵听见他们的对话,心如刀割,觉得对不起他们,但是又找不出合适的话来安慰大家,只好低头不语。李世民这会儿也不再听追魂炮了,马上传旨,立即斩首。
再说文武百官,一个个急得团团转。程咬金一看,这是彻底完了,薛仁贵命该如此,还搭上八个总兵,这可怎么办呢?正在这紧要关头,忽然听到街上有人喊:“军师还朝——军师还朝——”紧跟着就听见铜锣开道的声音:哐!哐哐哐!嗒嗒嗒嗒,一阵马蹄声,把法场给震动了。文武百官呼啦往两旁一闪,定睛瞧看,就见从大街上赶奔午门来了一支队伍,在前面有二百匹对子马,对子马的后面是八班人役,亲兵卫队,正中央有、乘八抬大轿,轿帘撩着,往里一看,真真切切,来者非是别人,正是英国公、镇国军师徐懋功,当时人们就乐开了花。盼星星,盼月亮,把军师给盼回来了。程咬金一看,眼泪都落下来了,老头子就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像个小孩似地,伸开两只大手,噔噔噔,一直跑到徐军师的轿前,一伸手,把徐懋功的前心给抓住了。“老哥呃,你怎么才回来。”他这一高兴不要紧,把徐军师从大轿里给揪出来了,像夹小孩似地夹到外面了。徐军师六七十岁的人了,架得住这一夹吗?“哎呀,四弟撒手,四弟撒手。哥哥我受不了!”“哦——”程咬金把徐军师轻轻地放下了,这才给三哥磕头。文武百官围了过来,给徐军师见礼。
程咬金抱住他把京里的事一讲,徐军师摆了摆手:“四弟弟,愚兄全都知道。”“是吗?都说你能掐会算,你都算出来了。”“四弟,不要大惊小怪,薛仁贵他死不了。”“是吗?三哥呀,我再给你说点事,大老黑尉迟恭为救薛礼,一头碰死在紫禁城,太惨了。三哥,你别把这牛吹得太大了,到时候救不了,我看你怎么办。”“我想不会。各位大人都不必惊慌,容我到法场观看。”说着,徐军师在众人的前呼后拥之下,来到断头台。
程咬金就喊:“仁贵呀,周青,李庆先,李庆洪,你们九个人把头抬起来,救命星来啦,你们死不了啦!”
薛仁贵把发绺往后一甩,一看是徐军师。他对徐军师既尊敬,又亲近,一看徐军师出现在眼前,薛礼也觉着有了希望了,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下来了:“军师——”“仁贵呀,不必难过,在路上我就听说了,光听说还不行,你把经过如实地给我讲一遍,究竟是怎么回事,一不准扩大,二不准缩小,三不准隐讳,是就是是,非就是非。”薛仁贵抹掉了眼泪,就把进京的前后经过说了一遍。徐军师点点头,又问周青:“你们几个人是怎么回事?”
周青把大嘴一咧:“军师,我们造反了,皇上一怒之下要杀我们,我们就为了救我薛大哥。”“罢了罢了,你们九个人都不必惊慌,容我赶奔八宝金殿面见天子,一定想方设法救你们不死。”
徐军师说完了转身要走,被程咬金一把给拦住了:“三哥你等等,都说你最细心,我看你有时候也粗。我问你,你转身一走,倘若皇上传下圣旨,嘁哩喀喳脑袋都掉了,你保什么本?咱得保险点儿,你有没有胆,干脆你就传话把这九个人放了就得了。”“嗳,四弟,你我这大年纪,怎么净说孩子话哩。天大地大君王为大,皇上不传旨,我们随便放人,这就是造反,懂吗?目无君主犯不赦之罪呀。”“三哥,你老讲大道理谁受得了啊,你要这么讲,你还真讲不过皇上。你不知道哇,他现在是抱着橛子拉屎,蹬上劲了,六亲不认。三哥,你真得有点防备。”“是吗?”徐军师点点头,“四弟你等着,我已派人回我的府里取一件东西,一会儿就能送来。”正说着话,就见一匹快马如飞似箭,“嗒嗒嗒嗒,吁——”马鞍鞒上,下来两名亲兵,手里捧着个包袱,大步流星来到徐军师面前。“回军师,您所用之物我们请来了。”“拿过来。”再看徐军师,往旁边一闪,对这个包袱是毕恭毕敬,拿过来面南背北,把它摆好了,大拜了几拜。文武百官一看,这是什么毛病,对包袱磕什么头哩。一瞅军师,满面严肃,磕完了头,施完了礼,把包袱往空中一举,又拜了三拜,然后把它打开,众人才看明白,闹了半天是一领龙袍。这领龙袍是明黄色的,上面能工巧匠绣了九条金龙。这袍子究竟哪儿来的,大伙不明白,就见徐军师把这领龙袍请出来,轻轻地往薛仁贵身上一披。这回多好,薛仁贵身穿罪衣罪裙,外边披一件龙袍,看着真叫人可笑。
程咬金一看,问道:“三哥,这是怎么回事,你从哪儿弄这么个袍子,你给他披这个是什么意思?”“唉,四弟将来你就明白了。就这领龙袍,我往薛仁贵身上一披,我看他们哪个敢杀,哪个敢动,就包括当今天子在内,我看他敢杀还是不敢杀。”“是吗?这袍子有这么大用处,怎么连皇上都不敢杀呀?”徐军师说:“现在没时间给你解释,将来你就清楚了。”原来这领龙袍是唐高祖李渊登基大典时穿的,以后再没用过。后来李渊脱袍让位,传位李世民,在他临死前把李世民和徐懋功都叫进内宫,当面告诫李世民,以后军国大事要多征求军师的意见,并把这领龙袍赐于徐懋功。李世民和徐懋功一道征战多年,对他本来就十分敬重,又有高皇帝的遗言,徐军师的身份就更高了。但他是个有教养的人,平时把龙袍供在府中,从未动用,今天是第一次。他把龙袍披在薛仁贵身上,这才赶奔八宝金殿。
朝房内众大臣正在愁眉苦脸,一听说军师还朝,霎时间精神大振,人人眉头舒展。军师来到殿外,众人无不投以希望的目光。殿头官一启奏英国公见驾,李世民又惊又喜,他也希望徐军师早日还朝,帮助他料理朝政。皇上一边传旨宣军师上殿,一边起身离坐降阶相迎。徐懋功赶紧跪倒给皇上见礼。李世民拉着徐军师的手走上八宝金殿,皇上归坐,给军师赐坐。徐懋功坐在龙书案旁,眯缝着眼睛,捋着胡须,稳如泰山。程咬金众人站在他背后。皇上问道:“请问军师,河南灾情怎么样了?”“我主放心,一切都治理好了。”“多亏军师,要换个旁人,岂能立此大功。这么大年纪,也够辛苦的了,这次还朝,要好好休息才是。”“臣谢恩。万岁,刚才我路过午门,看见刑场上绑着几个人,其中还有薛仁贵,不知这薛礼身犯何律?万岁因何将他问斩?”“唉,要说这话真是太气人了,是这么这么回事。”书不重叙,李世民又把经过讲了一遍。
徐军师听完后笑着问道:“陛下,您就认为薛仁贵真干了这个事吗?”“军师,人证、物证、口供俱在,还能假得了吗?”“陛下,您哪儿料得都对,但有一处您没有料到。臣认为薛仁贵是为人所害,其中必有隐情。”“军师,此话怎讲?”“万岁请听。成亲王是您皇叔,他与薛仁贵无冤无仇,这事不假。但您想到没有,成亲王的九王妃张美人她是何人?她是张士贵的女儿呀,那张士贵蒙君作弊,为国挡贤,陷害薛礼十多年,最后被万岁知道了真情,将张士贵全家一百多口全部抄斩,惟独张美人被成亲王保下来了,她能不恨薛礼吗?她会不会在成亲王面前煽动是非,陷害薛礼,为她们张家报仇?”“嗯,军师所言有理。不过,猜测不能当事实啊,万一张美人奉公守法,与此案无关,我们又无凭据,岂能血口喷人?”“万岁说的也对,臣只是这么分析。另外,万岁您与薛礼相处已经多年,您可记得当年打下楼兰关,您一时高兴,挑选美女十名,奖赏薛礼,被薛礼拒绝了。从这事可以看出,薛礼并非酒色之徒,他又怎能变化如此之大?平日与翠云公主素不相识,一见面就强行无礼,谁会相信呀!因此,臣认为这里边定有隐情。”“依军师之见,薛仁贵是不该杀了?”“对呀,您是不该杀他。况且早在五年之前,您就亲笔为薛礼写下赦旨,金口玉言,怎好更改?臣认为,慢说薛礼一案尚未弄清,即便他真犯死罪,您也不该杀他。”“军师,此话从何说起?孤什么时候赦他无罪?”“万岁,您可记得薛礼楼兰城救驾?”“朕怎会忘记,不过这赦旨——”“陛下想不起来了,请看这个。”徐懋功说着话,从盒里取出一件东西。李世民、程咬金等人都伸着脖子,屏着呼吸,瞪着眼睛观瞧,不知军师在变什么戏法。只见他把手中之物欻地一展,原来是一道皇王圣旨,徐懋功递在龙书案上:“陛下请看,这道圣旨是陛下亲笔所写,还是巨的伪造?”李世民一看僵那儿了,正是自己亲笔所写,主要是:不论薛礼以后身犯何罪,一概赦免。下面有签名、日期,盖有皇王御印。
这个赦旨确实是李世民的亲笔。当年与西域开仗,李世民君臣被困楼兰城,几乎被敌军捉去,在这危急关头,薛仁贵单人独骑杀入重围,救出了皇上。后来在庆功宴上,李世民想起此事还十分感动,就对军师说:“薛仁贵的功劳太大了,朕终生难忘。”徐军师就说:“万岁呀,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现在薛仁贵救驾,大退敌兵,为国家立了功,您看着他怎么都顺眼,怎么都对,将来要有个不好,怎么办?您给我个答复。”李世民一高兴,就说:“军师,还有什么不好,薛仁贵立了这么大的功劳,这是忠臣,朕要封他王位,子孙后代世袭罔替。”“万岁,假若以后薛礼犯了罪怎么办?”“慢说他不会犯罪,就是犯了罪,朕一概赦免。”“君无戏言,万岁您说话可不能更改呀。”“哎,我愿立字为证。”李世民说到这儿,欻,把龙袍一翻个,把龙袍的里子撕下一块,提笔刷刷点点,就写了这么道圣旨,挺高兴地把玉玺盖上了,然后交给徐懋功。这件事李世民早就忘了,徐军师是有心人,把这道圣旨好好地保存起来了。现在把圣旨往龙书案上一铺,你说什么吧!李世民是张口结舌呀。
“哈哈哈,万岁,您说话算数不?五年前您就赦免他无罪了,当然,也不能强人所难,说薛仁贵干出这样道事,还得饶他,于情理也交待不下去,臣也没那个意思。我只要求万岁说话算数,大丈夫生在天地之间,无信而不立,当一个普通人说话没信用,威信扫地,没人理你,当一个君主说话没信用,就会国破家亡,您说话得算数,这是一;二,我要求陛下容期缓限,重新审理此案,究竟谁是谁非把它查清了,咱也别冤枉了好人,也别放过歹人。万岁,您可愿意吗?”徐懋功这么说话,李世民没词儿了。
“这,军师,此案还要重新审问?”“对,决不能草菅人命。”“军师,你看何人审问合适?”“陛下,如果您相信的话,臣愿意领旨,我亲自审问此案。”“太好了。军师,我怕你年纪大,太累了。”“没关系。为国尽忠,是我应尽职责,而且我也愿问此案。”
皇上马上传旨,命徐军师全权处理此案。但是徐懋功要求:“陛下,叫我审问得有个条件,不能分什么皇亲哪,外臣哪,这不行,案子都有原告有被告,我要审,是原告被告一齐审。不管是谁,我叫谁上堂谁就得上堂,他要咆哮公堂,我就得打他,这个权力我得有。”皇上点头:“你是全权大臣,你就看着办吧,不管是谁,圣旨传下,不能更改。”
徐懋功接旨在手,马上站起身形,当着文武百官宣布:“来呀!把罪犯薛仁贵、周青等九人,马上松绑,降入天牢。成亲王何在?”李道宗也在旁边,一看他侄子答应了,把圣旨给了徐懋功,李道宗就一哆嗦,一听说这案子还要重新审理,心里就凉了半截了。徐军师一叫他的名字,李道宗没有办法,这才过来:“军师。”“现在你放下王爷的架子,你也在受审之内。不准再回成亲王府,马上让人给你准备东西,赶奔天牢。”“这,万岁,这……”李世民一看,把我皇叔给押起来了,但这个权力给了徐懋功了,不能再收回来呀,只好低头不语。
军师命人把成亲王的行李、应用之物取来,把他暂时押进天牢,并且传令,派卫队把成亲王府包围起来,禁止与外界接触。另外,原来审问此案的三法司正堂冯世刚,暂时革职留用,软禁起来,听候传讯。
徐懋功在这三天当中,按现在的话说,经过内查外调,在了解情况的基础上,又把许多情况进行了落实,而且秘密地传了一道命令,把张美人和成亲王府的总管、太监张仁,秘密逮捕,投入三法司。徐懋功是铁面无私啊!就在这一天的晚上,徐军师亲自升堂审讯,正中央供着圣旨,两旁边摆着刑具,把张美人给提上来了。这可是个关键。你问成亲王不好问,问张美人就好问,这就叫官断十条路,这条路走不通就走那条道。
张美人现在是堂堂的王妃夫人,而且这个王是国家的太上皇,她跟一国的小娘娘一样,吃尽穿绝,娇生惯养,多咱打过官司,上三法司这是头一次。等她往大堂上一走,往两旁看了看,吓得她魂不附体,两条腿哆嗦成一个了。什么原因,她心里有鬼呀,她没想到能把她提溜来。她往正堂上一看,徐军师身着便装,面沉似水,二目放光,胡须散满前胸,再加上大堂的威势,真亚如五殿阎罗一般。张美人腿一软就跪下了。
“参见军师。”“下跪何人?”“张美人。”“噢。我且问你,张士贵是你什么人?”“那是我爹。”“你别害怕,不必紧张,本军师奉旨审理此案,谁是谁非必须审清查明。你要没罪,决不冤枉你,问完之后派人把你送回王府,明白吗?”“我懂。”“懂就好。但是得说真的。要说实话,一笔勾销没有话讲,要说瞎话,胡弄本大臣,你可要皮肉受苦,懂吗?”“我懂。”“那你就说说吧,你们究竟用什么办法,用什么主意,陷害的平辽王,说。”徐军师说话声不大,当差的声可大:“说呀!快讲,快招!”连跺脚带拍桌子。
张美人吓得忙说:“是,我说,回军师的话,我虽然贵为王妃,宫里的事是概不过问。你要问我这件事情究竟是为什么,我是一字不知,半字不晓。”“哦?一点都不知道?”“我不清楚。闹事的那一天,我正在宫里闲坐,就听门外又哭又喊,吓得我心里直跳,带着官娥彩女出去一看,说翠云宫出事了,当我赶到翠云宫,就见翠云公主已死多时,花红脑子流了满地。再往床上一看,平辽王醉得跟泥人一样,在那儿躺着,我们王爷急得又跺脚又哭,外边乱作一团,我就知道这些。之后,我听说皇上率领值班大臣前去验尸,以后又把薛仁贵交给三法司,薛仁贵招供了他怎么吃酒带醉、因奸不允,逼死的公主。我就知道这些,别的我全不知道。”
徐懋功一看,这个女人有主意,害怕是害怕,但是你叫她说实话,不那么容易,这也在自己预料之中。徐军师心说:我指挥千军万马都如同儿戏,我要从你嘴里都问不出实话,我还叫什么军师!徐懋功他要定巧计审问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