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过后的日头有些慵懒,陇西城各城门口都有一队兵丁把守,只不过多年无事,加上近来也没什么缉捕文书,守门的士兵就都有些松懈,懒洋洋的打着哈欠。
进了城门口就是一条街道,街道两边都是一排排的房屋,房屋临街的墙根前头支着卖些吃喝的小摊子。
见一个兵丁突然把眼望来,附近盘桓着的两个汉子赶忙挪开了目光,这两人虽然衣着样貌都很普通,但眼神却透着股子精明劲儿。
他们沿着城门口两边的城墙四处打量着,趁着城门口的兵丁没有注意,分别走到一处不易被人察觉的角落里去了。
城门右边那汉子忽然眼前一亮,眼前的城墙上竟然隐约可见踩踏的痕迹,回头瞧了几眼见没有人注意到自己,他又继续往里走到底,见里头的墙砖上也有几处痕迹。
这汉子正瞧着面前城墙上的泥土,却也小心戒备不时回头扫上一眼,正巧眼睛余光瞥见从城楼上探出了颗脑袋,他也不慌,伸手就往裤腰带摸去。
“嘿!那厮,你要做什么!”
这汉子解了裤腰带刚要撩起前边的衣摆,就被城楼上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他急忙昂起脖子看去,原来是一个士兵,他赶忙慌里慌张的将裤腰带系上,同时一脸讪讪的说道:“军爷,我……我尿急。”
“不知死活的混账东西!竟敢跑到城墙根上来撒尿,要是把城墙泡坏了,非杀了你的头!快滚!”
“是是是……军爷,小的这就走。”说着,这汉子便捂着肚子弓着腰一会儿急一会儿慢的走去了。
对面的同伴已趁这机会偷偷回到了街道上,见他没事也就松了口气,不过并没有立马就与他会合,只是在附近找了个茶摊点了茶水和一盘点心,就在那坐着。
和那茶摊上的同伴打了个眼色,知道那城楼上的兵丁还在盯着自己,这汉子为了彻底打消疑虑径直就往城门口走去。
那些把门的兵丁见他不排队,立马将他拦下喝问道:“哪来不识规矩的野汉,滚到后边排队去!”
这汉子手捂小腹双腿紧紧夹着,一脸焦急痛苦的说道:“几位军爷行个方便,小民快憋不住了,便让我过去吧。”
那些兵丁怕他身上藏着什么猫腻,离得最近的一个兵丁就上前草草的检查了一番,见他身上并没有什么异样,便叫他出去了。这汉子口中连连道谢,随即便疾走慢走的出了城,那几个看得兵丁摇头一笑。
出了城门口,外头的官道上仍然人来人往,还有不少的女眷。
捂着小腹急得不行的汉子双眼四处乱扫,忽然瞥见不远处有一坡林子,他赶忙走了过去。知道身后那股子盯着自己的视线还没有挪开,与方才那几个把门士兵的敷衍了事大为不同,这汉子不禁更是断定城门之中必然有鬼。
刚刚步入林中,这汉子就闻到一股强烈的骚味,似乎是马尿的味道,而且味道如此之冲鼻,此处应该停留过不少的马匹才对。
不过他也没有在意,扫了眼,见林子深处正有十几条汉子坐在地上歇脚,身边拴着二十来匹马,旁边的空地上还放着不少的货物,瞧着像是走南闯北的客商。对面的人也发现了他,还冲他笑了笑,这汉子也讪讪一笑予与回应,见没有什么奇怪的,走到一旁看左右无人解了腰带便真的小解起来。
城墙上一直盯着他瞧的兵丁,见他真的是尿急并未有什么异常之举这才终于放下心来,想到今晚的要事他就提着一颗七上下的心,不敢有一丝马虎,又望了几眼直到
这汉子尿完了尿转身顺势一瞥便往回走,那道盯着自己的目光已经不见,他不由松了口气,紧走几步汇入官道上的人流,一齐排着队进了城去。
一进了城门,见到同伴还坐在那茶摊上喝着茶,他轻轻咳嗽一声便顺着街道往城里头去了。
茶摊上坐着的汉子又待了好一会儿,这才起身付了账随着往城里边走去。走了好一阵才瞧见在前边慢悠悠走的汉子,他赶忙追上前去,还不待开口相问便听那汉子问道:“石一成,你那边可有什么发现?”
那叫做石一成的汉子没有回话,往前边街道扫了几眼,随后头往旁边一点,两人便一前一后的进了一处僻静的小巷子。待同伴跟进巷子,叫作石一成的汉子便说道:“没有,单封,看你刚才那般样子,莫非是找到了什么线索?”
单封点头说道:“确实有些不同寻常,城墙上有新攀爬的痕迹,就连顶上的墙砖也有勾爪的划痕,大人果然英明,让咱们到这里查访。”
往外边瞧了眼,街上人来人往的并无人注意这处小巷子,石一成忙低声说道:“那城楼上的士兵一直在盯着你瞧,想必是有些古怪,不知道他是否起了疑心?”
单封撇了撇嘴,有些不以为意的说道:“他心怀鬼胎,自然要比起常人更多些疑心才是,咱们什么身份,还对付不了一个小小的守门兵丁?我料他定然没有瞧出破绽来。”
石一成急忙道:“那咱们还不快回去禀报大人,还在这等什么?”
“等等!我总觉得还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单封抬手制止了拔腿就要离去的石一成,皱着眉头在巷子里走了一圈,忽然瞥见外边的两个孩子,一个正在弯腰捡东西、一个手里拿着两串糖葫芦,等那捡东西的小童直起腰又伸手接过玩伴递来的糖葫芦,单封顿时用力一拍石一成的肩膀,“我想到了,走!”
一头雾水的石一成跟着单封紧赶慢赶到了城东驿站,把门的锦衣卫对他们视若无睹,两人一路上畅通无阻径直进了院子,一直走到内院二楼的房间门前。单封上前轻轻扣了下门扉,开口说道:“大人,属下单封前来复命!”
“进来!”
房间里边传来一道年轻但又饱经沧桑的声音,两人赶忙推门进去对着堂上坐着的年轻男子单膝跪下,双手抱拳异口同声说道:“属下单封、石一成见过大人!”
这年轻男子正是方才在天涯酒楼与巩昌府一众官吏会过面的钦差,他抬了下手,淡淡道:“尔等不必多礼,起来吧,可有找到什么线索?”
两人道谢一声站起身来,单封随后又上前一步抱拳说道:“大人真是神机妙算,属下果真在城西的城墙上发现了勾爪和攀爬的痕迹,而且属下在查看的时候,还有一个士兵十分的紧张,不出所料他应当就是那个内鬼。”
“那么你……”
见他问起,单封慌忙解释道:“请大人放心,属下并未露出半点破绽,借说尿急便被他呵斥赶走了,为免他生疑,卑职只好出了城门,见有一坡林子。”
“那兵丁可是一直在盯着你瞧?听你语气那林子里应当是有什么东西了?”
单封暗暗心惊,同时也不得不佩服起来,忙恭声回道:“确如大人所言,虽然属下并未回头去看,但也能感觉得到那兵丁一直在盯着卑职瞧。卑职只得假戏真做,却不想又在林子里头发现了一队马队,可一进林子就能闻到一股子刺鼻的马尿的骚味,当时属下还没想明白,半道上才想清楚,他们这是故意为之,目的是不让别人进这林子歇脚。”
“你可有仔细查看了他们的人数?”
单封恭敬的说道:“回大人,属下当时只草草看了几眼,林子里头能瞧见的应当有十来条汉子,都个顶个的年轻力壮。”
“马匹呢?”
单封仔细回想了下,但只是匆匆扫了几眼,只好有些不太确定的说道:“马应当有二十多匹,有一些背上驮着货物,所以属下当时就把他们当成商队了,并没有起疑继续打探,请大人恕罪。”
年轻男子忽然站起身来,看着单封和石一成,语气不冷不淡的说道:“无妨,你们能找到这些线索已是不易,先下去歇息吧,顺便让马六黄标去城西监视,如有异动、即可来报!”
待单封石一成领命而去,年轻男子回头看着桌上的请帖,不知在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