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敏的眉头越皱越紧,连带王鹏飞的心跳越跳越快。
师傅,我真的只是单纯想回个岳家,如果方便做好说一下我那两个鼻孔向天的同襟送的什么礼。
如果为难的,我不问就是了,不要这样的表情啊。
表面上看,容敏的眉头直皱,其实他的内心,已经狂跳不止。
因为他看到的是一场惨剧,一场自己是主角的惨剧。
两天后,裕盛号沉没的消息会传回苏城。
一船三十二人无一生还。
不知为何,遇难者的家属,不去追责一定要出海的刘钦,反而来找容敏的麻烦。
他们大叫着容敏施妖法,害死了整船人。
把他押到集市,用石头把他给活活丢死了。
知府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赶到之时,悲剧已经发生。
法不责众,况且还是遇难者家属。
容敏这冤屈是根本连伸冤的地方都没有。
容敏脸上虽然不显,其实身后已经一片冷汗。
那些丢石头的人,脸上带着的狠劲,仿佛亲见容敏杀人的罪行一般。
而这个王鹏飞,也是其中一个施虐者。
谁能想到,此刻坐在自己面前,一脸讨好微笑的男子,会扬起手中的石头,狠狠地砸向自己。
人性,果然是最可怕的存在。
容敏收回了手,冷声说:“我与你无缘,请回吧。”
王鹏飞一脸蒙圈,容师傅这是怎么了?刚刚还好好的啊。
“师傅,为何?”
毛瑾瑜向前一步,冷声道:“我大哥说了,与你无缘,请回。”
身后有人催促:“师傅不给你看肯定有他的道理,必定是你心不诚,快回去斋戒沐浴,再来求见吧。”
果然,有自己的拥护者就是爽,话都不用自己说,自然有代言人。
这个时候的容敏还太年轻,把一切都摆在脸上,也让他后来吃了不少亏。
也幸亏容敏还年轻,这王鹏飞不过受人挤兑几句,如果这事发生在几年后,只怕他不死都要掉层皮。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此刻的容敏心中想的,是如何能避过这一届。
晚上终于送走了毛瑾瑜这个小牛皮膏药,容敏打了个响指,把隐藏在暗处的如影叫了出来。
“如果,我是说如果。”容敏斟酌着问道,为何自己让人打死了,这如影都不想救,说不通啊。
“如果我让人被石头丢死了,你会怎么样?”
如影冷笑一声,走到路边的碎石堆边,轻轻一踢,七八块石头向着容敏飞了过去。
只见他身形一闪,披风一挥,所有的石块全部扫落一边。
如影挑衅地看着容敏,意思应该是:请不要质疑我的实力。
容敏:“……”
拍了拍手掌,赞赏道:“好手艺。”
容敏换了个角度继续问道:“我的意思是,在什么情况下,你会对我见死不救?”
如影想了想,觉得他不是质疑自己的能力,而是质疑自己的忠诚。
双目的战斗之魂已经被激起,目光炯炯地看着容敏,一字一顿地道:“杀、了、我!”
容敏:“……”
应该不至于,林慧珍都没死,只是被人死死拉住,不准她上前替自己挡石头而已。
不过作为一个母亲,相信见了那一幕,生不如死。
“那你来前,太师府可有交代,什么情况下,不能出手?”
如影谨慎地看着容敏。
“别误会,我只是想知道我的危险边界在哪里,绝对不触犯。”
如影想了想,告诉他也可以。
“通敌叛国之人不救,奸淫掳掠之人不救,与百姓为敌之人不救。”
这就说得通了,因为自己犯了众怒,太师府要名誉。
果然他只是忠于太师府,与自己是毫无交情可言。
晚间的时候,容敏其实已经想好了对策,如今更是毫无顾忌。
“我明日,与毛瑾瑜一同离开苏城,你与我一同走吗?”
“去哪里?”
“谁知道呢?也许是皇都,也许是北都,随波逐流呗,你去吗?”
“没接到指令之前,我自然是跟着你。”
不过要体现送信回去知乎一声。
“随便你,我不会给你准备船票的,自己解决。”容敏说完,挥挥手:“没事了,你滚吧。”
话音刚落,如影又如鬼魅一般消失不见了。
身手是不错,如果真的是自己的人就完美了。
第二天一早,容敏悄悄把林慧珍送到了苏城郊外的一个庄子里。
这庄子其实是林慧珍的陪嫁,虽然已经卖了出去,但是庄头还是十分顾念林慧珍的旧情。
容敏安置好林慧珍,才放心回城。
接下来还有一些事要预备。
既然想祸水东引,把他置之死地,那他自然是要以牙还牙。
唯一可惜的是,自己能力太弱,只有远遁他乡才能自保,这姿态实在不够优美。
不过没关系,自己肯定会回来的。
唯一可惜的是,自己布下的局,无法亲眼验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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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一封从苏城出发,送到皇都太师府的密信也被送到指定的地点。
只可惜,送信人刚转身离去,那接信的掌柜何岸,便对小二道:“我出去一趟,你在这守着。”
小二恭敬应了。
何岸从后院侧门出去,经由蜿蜒的小巷,走到一家别院的后门,轻叩门环。
从里面出来一个小厮,只露出半个脑袋,问道:“找谁?”
“我是缘来香料的何掌柜,有从东面来的香料,特意送来给江公子过目,还请小哥为我通报一声。”
那小厮听了,忙把门打开,笑脸相迎:“原来是何掌柜来了,我家公子正等着呢,快块请进。”
从后门进去,穿过月亮门,就到了这宅子的后院。
这房子并不大,不过是个二进的小宅院。
在苏城这种民间比较富裕的地方,这院子随处可见。
只是何掌柜直接进了人家后院,还真有点耐人寻味。
一株苏漫树下,一男子正仰着头看花。
这公子年纪轻轻,不过二十五六上下,眉目柔和,生得也算极好看的男子了。
唯一可惜的是,他坐着轮椅,让人看了无不扼腕叹息,可惜可惜。
听到何岸的脚步声,他推转轮椅轻轻回头,笑道:“何掌柜来了,江某有失远迎,失敬。”
何岸哪里敢让他失敬,忙道:“江公子客气了,小人不敢。”
这男子名叫江瑾琮,是容太师嫡亲孙子容礼大公子的第一幕僚,深得容礼的信任。
虽然大家都是太师府的下人,但是近臣和远臣都有天渊之别,更何况自己是卖身的奴才,人家是座上宾,何岸这点常识还是有的。
虽然吃惊这江公子的腿脚不便,脸上却半点不敢造次,恭敬地从怀中掏出一封封漆信笺,恭敬递到江瑾琮手中。
只见他随意接过来,轻轻一撕,便把那信给撕碎了。
一扬手,有小厮忙恭敬递上一封信。
“麻烦何掌柜跑这一趟了。”
何岸心中咋舌,本以为这江公子是要看一看如影这迷信的内容,没想到人家根本是要换信,这是要欺瞒太师啊,胆子真大。
但是何岸母亲是容礼母亲的陪嫁,说起来他也算是大公子一派的人,不过是换一封信这样的小事,就是要了他的命,只要能助大公子继承大业,他也是二话不说的。
于是恭敬地接过那信笺,收入怀中。
“这是小人分内之事,还请江公子代为向主子问安。小人告退了。”
“恕不远送。”
何岸走远,那小厮三三才问道:“公子,为何您连那信都不看一眼?”
“有何好看的,不过是汇报容敏的改变和行踪,你我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三三又问:“公子,为何一定要置那容敏于死地?”
这三三是江瑾琮的小厮,并不是容礼的下人,自然是比较敢说会问。
“可还记得,我出岛前立下的誓言?”
三三沉默,自然记得,要闯下一番大业,让那些看不起他的人,全部匍匐在他的脚下。
只是这话太大逆不道了,公子说得,他可说不得。
因为那些看不起他的人,不是外人,全是他的叔伯兄弟,师傅师伯,老祖宗们。
就算他改了母姓,他身上流着还是毛家的血统。
“既然知道,那就不要忘了我们的目的。”
江瑾琮推动轮椅,走到石桌边。
那三三连忙小跑过去给他换茶。
他抿了口茶,方道:“如今我既投靠了容礼,自然要为他打点一切。”
说完脸上带了点冷笑,“我早算出他的命星旁有一颗扰星,大有越来越亮,喧宾夺主之势,本以为那是容炳天的二儿子,没想到却是这容敏。”
公子的星宿法在同辈中拔尖,甚至能直追占星堂堂主。
占星堂堂主也频频对他投出橄榄枝,大有让他继承自己衣钵的意思。
可惜公子偏偏不愿,非要去向那暗堂堂主拜师。
毛莘那老爷子,疯疯癫癫的,平日说话都说不好。
关键是暗堂到底做什么的,他这个从小在玄机岛出生长大的家奴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无非就是嫁娶之事,讣问鬼神,问问祖先同不同意这样工作。
连三三这个对毛氏的技能十分信服的家奴,都认为,这暗堂就是装神弄鬼的存在。
公子为何偏偏要去这暗堂,实在琢磨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