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瑾琮一月前来到苏城,首先去查探了容睿。
观他言行,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人会对容礼地位产生影响之人。
不过这也是在他意料之中,容睿不过是顺带一查,他真正在意之人,是那个容敏。
据说从一出生就是傻子之人。
这世间有不少名仕高人,喜欢给自己套上一层保护色。
而疯疯癫癫,痴痴呆呆,不失为十分出色的保护色。
在这样的特性掩护下,无论做什么,都是合情合理的。
毛家也有这样的人,暗堂堂主毛莘。
那个牢牢把握住毛氏的暗查组织之人。
毛家虽然有百年之名,其实历史却远远不止百年之长。
虽然确实有那占星卜卦、观人观运之能,只是越是了解、记录这些沧海桑田的变化,朝代的替换,毛家人比所有人都了解,天道不可违,天命不可窥。
时间万物,唯有变化,是唯一不变的事实。
于是他们相信,实实在在的资讯,比那变幻莫测的预测,更为可信。
暗堂便应运而生。
百年经营,暗堂已经发展成大礼最大的暗查机构。
大逆不道说一句话,只怕那天家的资讯,都没毛家传递得迅速。
所以江瑾琮才会那么渴望接管暗堂。
占星卜卦,观人与微,都可以自己学习。
唯独这精英百年的组织,是毛家几代人的心血,得了暗堂,才是真正的如虎添翼。
五福堂之间的关系,是互相协作,从来不分高下。
虽然相互之间皆是师兄弟相称。
但是其实血缘并不是最亲近。
说是兄弟姐妹,还不如说互相制约,恨不得要把对方那一支吞并。
而在江瑾琮看来,最有价值的,必然就是这暗堂了。
可惜那毛莘不仅疯疯癫癫,眼光还极差,居然拒绝了他。
想到那段时间的耻辱,江瑾琮就心有不服。
容礼虽然是太师长子嫡孙,可惜总归资质平平。
不过主子资质普通,也正好是他的机会。
不过是三次交谈,容礼已经把他的话奉若圭臬,引他为上宾。
如果能辅助他继承太师衣钵,那整个太师府,也将会是他江瑾琮的囊中之物。
到那个时候,毛家算什么,整个大礼,他都能只手遮天。
“容敏的船可是今晚出发?”
江瑾琮眯着眼睛思索。
“是的。”
“交代好的事情,可处理好?”
“公子,已经办妥了。”三三给江瑾琮又续了茶,低声道:“只是瑾瑜少爷,也在船上。”
“还有柳家两位主子,如此一来,我们是直接与毛家和柳家为敌了。”
“哼,毛家不是早已经是我的敌人了吗?”江瑾琮冷声道,“至于柳家,本来就是毛家的姻亲,不是敌人,也胜似敌人。况且,不过是一个次女和一个侄子,柳平潮还有个长女和庶子呢,伤不到他的根本。”
“最后查来查去,不过查到太师府的头上。”
“他们对上太师府,还是太弱小了,不敢如何。”
江瑾琮又细细思索了一番自己的计划,确定万无一失,但是心中还是有点忐忑。
自从他发现容敏有那未卜先知之能,他就觉得,这个人必须要杀。
刚好容家那王氏,被刘钦教唆了几句,便要买凶杀人。
但是买的确实是上不得台面的凶手。
于是他就代为出手,找了济安门的四个杀手去浑水摸鱼,最后刚好有人兜底。
哪料太师府一早已经派人暗中保护容敏,而且还是个武功高强之人。
如此一来,容敏已经进入了太师的视线,那他更是非死不可。
本来想着,刘钦必然还会找他清算,只是没料到,这容敏不知为何,突然决定要离开苏城。
这就十分耐人寻味了,难道他又探测到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先机?
不过没关系,既然他要与毛瑾瑜一同去玄机岛,路途遥远,海上的情况更是变幻莫测,要趁机弄死他,就更多机会下手了。
如果容敏此举离开苏城,是为了避难,必然没想到,最大的灾难,正在远处等着他。
想到这里,江瑾琮有种抑制不住的兴奋。
离开毛氏,他还是第一次遇到对手,要亲手送他上路了,他却懵然不知,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
对于此事懵然不知的容敏,正在家中布置机关。
被两顿煎饼果子收买的如影,正卖力地给他挖蚂蚁。
满满一大埕,看着忍不住毛骨悚然。
“容敏,你弄这蚂蚁干嘛?”
虽然作为暗卫,多做事,少说话是第一要素。但是挖蚂蚁这样的工作,他还是第一次接收到,终于抑制不住内心的好奇,出口问道。
“我准备给你做一道美食,叫做蚂蚁上树,十分好吃,想吃不?”
容敏把一坨蚂蚁塞进面前的大瓮中,随口答道。
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红丝小蚂蚁,如影艰难地咽了唾沫:“不吃。”
别以为什么黑暗料理我都吃,我可是十分有原则的人。
不过后来他真的吃到了蚂蚁上树的时候,这脸是被打得啪啪直响。
一直忙道乌金西坠,他们才住手。
如影拉着容敏,从屋顶那洞口跳了出去,仔细端详了一番门口,半点瞧不出问题,这才放心离去。
柳家的船,一早已经停留在港口,毛瑾瑜站在船头不断张望,我大哥怎么还不来,不会突然就改变主意了吧?
柳茹仙走出来,嘟着嘴抱怨道:“喂,容敏到底来不来的?莫不是诳你的吧?”
毛瑾瑜翻了个白眼,哼道:“小人之心。”
其实他自己也拿捏不准,偶像答应去自己家做客,放在所有追星少男的心中,没到踏进自己家门那一刻,都会处于一种无法确定的漂浮感。
毛瑾瑜两步从船上跳了下去,他不放心,还是要去看一看。
刚走到码头,就看到容敏来了,依旧是那身破烂的衣裳,手上连个包裹都没有,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哥,你来了?”毛瑾瑜兴奋地冲了过去,高兴得手舞足蹈。
容敏看着如影装作一个船工,已经上了船,方笑眯眯地对毛瑾瑜说:“有点事,来晚了,让你久等了。”
毛瑾瑜眉毛一拧:“哥,你太见外了。吃饭了吗?”
两个少年边说边走上船。
码头上一个坐着轮椅的人,正靠在栏杆边随意地看着日落。
直到柳家的船消失再夜色,他才对身后的人道:“走吧。”
末了还是不放心地叮嘱道:“让小星看紧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