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已深,花草渐凋零。开拓荒土的农夫耕作忙,持家有道的妇人绣女红。
草长莺飞,孩童放纸鸢。精武馆人丁又添上些许,大黄柳树已是花絮纷飞。赵琳折来纸条编花环,小妮子心灵手巧。她静静悄跑至柳晨生跟前,踮起脚尖将花环套上。
柳晨生笑意淡然,轻轻将妮子揽入怀中。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却已掠至大黄柳树的枝头。小妮子不出声,只是甜甜笑着。
这些日子,柳晨生没少将妮子往树上捎。粗细不一的枝桠上绑绕着红丝带,总计十七条。不知何时,柳晨生掏出一条新的丝带。
小妮子不解,仰头问道,“哥哥,我们是要做甚呐。”柳晨生揉搓她小脑袋,缓缓说道,“听闻旧的红丝带是杜老头与我初遇时挂的,而后每年生辰都要挂上一条,说是祈福运。”
柳晨生轻轻将丝带缠上,转头说道,“本来今年杜老头嚷着要上树,人老咯,骨子不行。我与他争执半晌,方才坳不过我。”
小妮子听闻,嘀咕道,“杜爷爷身子骨就虚,他愣爱逞强。”碎碎念完,又问道,“哥哥,今日是你的生辰吗?”
柳晨生指向丝带上的小字,小妮子凑头看了看,便知其中意味。这哪是柳晨生的,这上面赫然写着个琳字。
小妮子哇一声哭出来,水灵眼睛如决堤洪水,止不住。哭了许久,就将一头扎进柳晨生怀中。
伙房中的杜老头听闻急匆匆出门,拎着血迹尚未擦净的厨刀。大骂道,“兔崽子,你又干的甚好事。”
杜老头护短,打心眼里喜欢妮子。这不问青红皂白就寻柳晨生问罪。若不是小妮子面带梨花细细解释,杜老头恐怕早将柳晨生赶至镇西咯。
小妮子感动的紧,前些年头有上顿没下顿,饥肠辘辘事小,饥寒交迫事大。哪敢奢求过生辰,穿花衣裳,有暖床。
夜深,侧房中围了大桌子,下水捉的大鲤鱼,市井换的大红公鸡,五花肉,小白菜,可口糕点。菜肴相当丰富。
宋伊人悄悄从家门中溜出给妮子庆生。若被宋老板得知,那还不得大骂一顿,打是不舍得。
小妮子嘴甜,长的瓷器娃娃般,心细手巧。宋伊人三番五头朝精武馆跑,常找小妮子玩耍。
这夜杜老头喝不少酒,酩酊大醉,满嘴酒话。说柳晨生小时候如何如何,这些镇上无人知的,多半是些糗事。
小妮子熬不得夜,困困倦倦被送至厢房酣睡。宋伊人笑得欢,连连拍掌,不亦乐乎。杜老头终归身子虚,熬不过,也被送至房屋中。
听到杜老头雷大的鼾声,柳晨生这才收拾残羹冷饭。一旁的宋小姐满脸通红,本就粉嫩的水灵脸蛋,似要滴出血一般。宋小姐酒量不大,今夜更是饮的不少。
柳晨生顿感头大,还要送走这尊大佛。夜深的街道空空荡,宋小姐胡声说道,“小柳子,可不许对本小姐起歹意啊,我可清醒得很。”
柳晨生叫苦,他哪敢对宋伊人起色心。一路上宋小姐接连说了不三不四的,开了不少荤腔。
费力将其送至宋家宅邸,宅门开有一缝,显然没有闭紧。柳晨生将宋小姐推入院中,便自顾离去。他可不敢深入,宋家人不讲理,最属宋伊人。
街道空荡昏暗,灰蒙蒙一片天。放眼望去,也就醉梦楼灯火通明。醉梦楼号称不夜城,不打烊,十二时辰大门开敞。
柳晨生径直走去,绕过街街巷巷,走至门口,醉梦楼算是渝河镇最大风月场所。比之其余小青楼要有格调多。
进门去,站台的老鸨风韵犹存,是个四十岁的妇人,年轻时算得醉梦楼一大绝色。近些年虽未有云雨翻腾,但深得养身之道。比之年轻时不遑多让。
风韵妇人见柳晨生,殷勤迎上去,语调轻快道,“柳公子可从未光临过寒舍,今天什么风将您吹来了。”
柳晨生也不支支吾吾,大方说道,“还望金玉姐说道说道这醉梦楼的绝色,小子可是惦记得很。这不,方才攒够银两便脱身前来。”
金玉有些吃惊,若论相貌,柳晨生可称渝河镇一绝,双眸深邃泛有星光,剑眉刚直,山根直挺又蜿蜒,似驼峰壮丽。侧颜似刀削,平整刚毅。口唇如薄纸,抿嘴一线煞是迷人。
渝河镇不知几多怀春女子芳心暗许,几多寡妇调情打骂。
这位公子来醉梦楼做客,金玉做梦也未想到,嘴上说道,“柳公子,咱醉梦楼有舞,酒,床三绝。舞绝弄秋姑娘陪客刘员外,酒绝花间姑娘与张老板对赌豪饮脱不开身。床绝红尘姑娘倒是闲在紫云阁。”
柳晨生有耳闻,弄秋花间两位绝色红牌卖艺不卖身,倒也有些公子员外欲霸王上弓,奈何姑娘性子刚烈,外加醉梦楼来头不小,也就免遭毒手。
听罢,柳晨生故作哀叹道,“看来小子来的并非良时,在外早已听闻弄秋姑娘舞姿绰约,如青莲摇曳,步步生花。弹琴也有一手,弹得高山流水,更弹的江湖厮杀。罢了,小子择日再来叨唠。”
金玉哪有让客人进醉梦楼不掏铜子的道理,她阅人无数,咬定柳晨生喜爱情调,并非前来寻男女欢爱。急忙开口道,“柳公子若喜爱琴棋,金玉倒有一人。”
柳晨生眼神一亮,问道,“琴艺比之弄秋如何?”金玉觉着有戏,极力推荐道,“前些年的红牌,涟水姑娘。早年间以琴棋闻名,许多公子员外为其一掷千金。”
柳晨生寻的人正是涟水,于精武馆常有人提,涟水如何淑女,貌美如花,如何琴棋双绝。
“当真有此等妙人?”柳晨生明知故问道。“不敢欺瞒柳公子,此时涟水姑娘应在书股阁梳妆观景。”
打问许久,柳晨生动身前去书股阁,位于醉梦楼三层。是十五阁中排号前五的寡淡阁房。廊坊中烛光昏暗,洒支离桃花瓣。现有客来,柳晨生走至阁门,透纱窗依稀可见妙人拨弄青丝。
柳晨生叩门问道,“可否与姑娘借几分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