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干净?醉梦楼本就是风月场所,做一些皮肉生意,哪来的干净。涟水见柳晨生有趣,笑说道,“公子莫要玩笑,醉梦楼外干净之地多,楼内却是肮脏的紧。”
柳晨生站于门口,拱手道,“小子精武馆柳晨生,有事前来找涟水姑娘较商。”
涟水作为前些年头的红牌,在醉梦楼风头一时无两,什么富家子弟,名士豪杰没见过。当即说道,“涟水听闻过柳公子大名,只是未得时机交际。”
柳晨生踏进门去,头遭见识女子闺房。房间布置整洁,偏侧酣眠之地被雕花屏风拦起。正屋席地铺一张绣龙凤呈祥的上等绸垫。梳妆台前立一块美人抱琴样式的铜镜。旁配一柄象牙白梳。
涟水姑娘就座于梳妆台前,纤手抹一些色淡胭脂。柳晨生坐在黑梨圆木墩上,自顾自提壶倒茶,没有丝毫拘束。
茶杯也极为讲究,是幽州梨花窑子烧的好胚,色泽靓丽,环状圆润。
看来涟水姑娘不待客后,竟是将积攒的银两添置了这些精美。涟水姑娘上妆罢,迎面走来。她蹲坐下,似有香风铺面。
“公子饮完这杯后,速速离去才好。”涟水姑娘捏住袖袍,起身添茶。柳晨生将剑放于桌前,沉声说道,“遥想当年,小子与姑娘尚有几面之缘。那时小,只觉姑娘笑容醉人,为人和善。”
涟水姑娘掩面娇笑道,“那时的公子可是顽劣的紧,时常惹祸端呢。”柳晨生忆起往事,也不禁莞尔一笑。
小时候是个泼皮,脸皮厚的如城墙。祸害别人庄稼不说,还是个色胚。年纪小,手脚麻利,时常翻过墙根窥探妇人沐浴。
直到后来遇见杜老头,两个无依无靠,身似浮萍的一老一小才有个伴。杜老头估摸觉着读书没个出息,以至于柳晨生未进过私塾。
在精武馆习武时苦,没人瞧得起外来的野孩子,又是打骂,又是拳脚相加。柳晨生吃的苦,哪些大汉便骂的凶。
骂的恶毒,骂父母祖宗。柳晨生忍不住,便还手,乳臭未干的小子哪有壮汉气力大。终归是吃一顿毒打。
柳晨生跑出精武馆,也不敢回家让杜老头看这副模样。那时杜老头住处未迁,是一座漏风漏雨开天窗的茅草屋,离醉梦楼近的很。
涟水姑娘那时得宠,时常散心至渝河湾。见柳晨生那副委屈模样,就领着去买糕点,涂药草时柳晨生直龇牙。涟水姑娘都报以微笑。
而后,柳晨生习武得道,在渝河镇名声大噪起来。不少大势力抛橄榄枝,柳晨生也不忘本,聘用精武馆刀剑团练。
在而后,就携带杜老头乔迁至大黄柳树旁的住房。时隔几年,涟水姑娘与柳晨生竟再未谋面。如今再见,未曾想当年佳人变得冷清了。
看着寡淡至极的门厅,柳晨生心生苦涩,道,“涟水姐姐近年有何难处,详细说与我听,也好帮姐姐排忧解难。”
柳晨生称呼姐姐,是尊敬。涟水姑娘也不矫情,道“弟弟如今羽翼丰满,再不是当年委屈瘦弱的小子咯,姐姐也没什么难处,近年来不在待客罢。”
柳晨生深知,恐怕是这位菩萨心肠的姑娘惹到大人物,犯了忌讳,方才遭受冷落。
渝河镇的大人物有些毛病,小肚鸡肠,斤斤计较的紧,若是犯了忌讳,有背景的尚好,贫寒百姓便是打杀后,投尸荒野,任饿狼啃食去。
渝河镇隶属柳州坤城郡,算一个穷山恶水。这儿没啥大学问,有钱便横着走,有权就是青天老爷。要不就身手不凡,震慑的住这群势利小人。
这儿可没啥夫子办私塾,许多年前来了个学问深的老夫子,刚进镇门就被刘员外的恶仆棒打至死,弃尸荒野,还是清明寺庙的和尚给埋的。
商贾老板其实也没啥远见,生意做不长远,多半都是搜刮民脂民膏。把生意做到隔壁镇子的无非就那几人,掰着手指数都数的过。
这镇上没出过大官,一个县令还是往上头买的,肚里没个治世安民的主意。倒是迷信,迂腐得很,将自己尚在襁褓的女儿丢弃,将发妻逼死。估摸着油水捞足,就卷铺盖走了。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搁这块地界不管用,前人造的孽,后人还得还。隔壁几个镇子笑话的紧,年轻人都抬不起头,汉子没个汉子样。没夫子办私塾,只得负笈游学。
涟水姑娘开门见山道,“弟弟有何事,姐姐能助力,必定倾力相助。”
柳晨生不客气,道,“弟弟收留一个小妮子,过些时日,想托付给姐姐照料。”
涟水姑娘早有耳闻,柳晨生收留的是县令弃女。姑娘满口答应,“这有何难的,弟弟放心便是。”
涟水猜想,柳晨生这是要离去。孩童时嚷嚷着出去见世面。涟水问他何时去啊,柳晨生也给不了准信,支支吾吾。过些年头,也没提过了。
柳晨生话未说完,涟水姑娘打断道,“姐姐知道小妮子是谁,她尚在襁褓时还是姐姐给找的乳娘哩。”
柳晨生猛拍桌子,恍然大悟道,“感情姐姐是得罪了混账县令。”他有些怒了。
涟水姑娘赶忙说道,“不打紧,姐姐注定与小妮子有缘。”姑娘接着说道,“只是弟弟走后,这渝河镇又要被笑话没汉子咯”
方圆几里的镇子都笑话渝河镇没汉子,尽做些妇人之事,行事阴柔歹毒,没君子胸怀。柳晨生当年年轻气盛,连夜翻山去隔壁三花镇,教训得三花镇十大绝顶高手不敢吭声,打的聚贤武馆闭门谢客,叫嚣最凶的馆主伏地磕头。一下算是把三花镇就打痛咯,这些年再没取笑过渝河镇。
柳晨生低声笑道,“不当紧,这些年渝河镇也有起色,武艺榜九甲中的赵曦不错,有些前景,前些日子与之交手,可比他的混账老爹能耐多了。”
“你寻赵曦打架了?”涟水姑娘紧张问道。柳晨生抿了茶润唇,说道,“在渝河湾巧遇,便借机切磋一番,他有没有藏拙我就不知了。”
两人相谈甚久。鸡鸣,烛火燃尽。楼下渝河湾蒙蒙雾气。
这日,多年不曾出阁楼的涟水姑娘来到渝河湾,看湖心泛涟水,涟水看涟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