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弘正和兵部大司马见是黄门侍郎,并不敢怠慢。他们虽然贵为九卿,但黄门侍郎却是国主近臣,手眼通天的人物。
不看僧面看佛面,即使心中不喜其为人,也要给予三分颜面。
他们向前紧走几步,抱拳拱手,“原来是黄门侍郎,不知有何指教?”
黄门侍郎见到两位卿当街给自己见礼,心中颇为受用,自是满脸堆欢。
三公九卿,大诸侯,哪一个不是位高权重的人物。他们不说鼻孔朝天,但也眼高于顶。对他们这些身体不全之人,向来鄙视。
都说这两位比较铁血,不近人情,但如今看来,此言失实啊。
黄门侍郎端坐在马背之,有些飘飘然,他抱拳拱手,点头微笑,“两位大人,指教倒不敢当。适才千人聚集,震惊朝野,国主委派咱家弹压地面,弄清原委。二位大人既然身在其中,便随咱家回宫交旨吧。”
百里弘正和兵部大司马对视一眼,彼此点头示意。
慕容措一事,牵扯甚大。往小了说,涉及等侯府,必须向国主报备。往大了说,关乎朝廷颜面,更要国主定责。
与其审结之后再禀告,还不如事前讨个旨意,也好做到心中有数。
百里弘正转身看向四名官差,“尔等将人带回府中,交由严正照料,请医诊治。再通知严明,让他到正德门外接本官。”
说完,了禁卫军准备好的马匹,随着黄门侍郎进宫面见国主。
独孤老侯爷坐在自家门楼之,将这一切看了个清清楚楚。虽然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但也能推测个大概。
bn武士,私设刑堂,报复泄愤。
这不是平头百姓间的小打小闹,而是众目睽睽,影响恶劣的大**。
经此一事,宇文氏势必声名狼藉,恐怕无颜再位于等侯府之列。
自从宇文氏傍大将军王赫连海这颗大树后,声势日隆,将独孤氏压的喘不过气来。而独孤老侯爷每次见到宇文老侯爷,都有一种抬不起头的感觉。
如今见到宇文侯府惹官司,虽说不会落井下石,但或多或少有些幸灾乐祸。而且,排尽胸中恶气,顿觉心旷神怡,俨然年轻了十岁。
“去,吩咐厨房,炒两个小菜,再烫壶酒。”
“祖父啊!”
陡然间,一声凄厉的惨叫传来,独孤老侯爷心里咯噔一下,顿时凉了半截。刚才那股兴奋劲儿,全部跑到爪洼国去了。
“等等!回来!”
独孤老侯爷感觉自己这顿酒悬了,为了不至于浪费,便及时叫住了仆人。
他猛然转回身,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围栏旁,双手撑着栏杆向对面张望。
奈何,亭台楼阁几许深,只闻其声不见人。望眼欲穿犹不见,油煎火燎心如焚。
宇文侯府,书房内,宇文羡抱着宇文老侯爷的尸体,状若疯癫,嚎啕大哭。
时间回溯到一盏茶前,宇文老侯爷回到书房内,奋笔疾书,一口气写下两封信。一封呈于国主亲启,一封交由儿子细读。
“祖父,你喊我!”
宇文羡走进书房,看见宇文老侯爷正在闭目沉思,便轻轻喊了一句。
“唉!”宇文老侯爷轻叹一声,睁开了眼睛。他看着宇文羡,沉默了许久,直到宇文羡即将不耐烦的时候,才打破了沉闷。
“阿羡啊,再过两个月,你便要举行冠礼了。对于未来,不知你有何打算?”
宇文羡为之一愣,这老头今儿个有点怪,好端端的,怎么会问起这个。还别说,对于未来,他还真没想过,可以说是一片空白。
“封地内有父亲与二弟在,我在这皇城内当个清闲公子就挺好。”
“唉”宇文老侯爷心里长叹一声,这孩子恃宠而骄,被自己惯坏了。以至于对未来漫长的人生路,毫无规划。
天下没有长盛不衰的家族,更何况,经此一事,宇文氏声名扫地,必定家道中落,这孩子将来以何营生。
想及此处,宇文老侯爷不胜担忧。他不错眼珠的盯着宇文羡,“按族规,冠礼之后,你就要离开家族的羽翼,独自去闯荡。只有建立一番功业,才可以承继爵位。否则,只能做一介白丁。”
对于承继爵位,宇文羡并不是那么热忱。只要能够逍遥快活,他便心满意足了。
因此,他只是耸耸肩膀,并没有说话。
宇文老侯爷见状,心中更加自责。长孙被自己带成这副样子,让他父亲情何以堪。
“阿羡,你的字祖父已经想好,羡者,当以道博之。你的字,便是道博。对你想要得到的东西,要用正道的方法去博取,而非强取豪夺,蝇营狗苟。另外,你的脾气也要收敛,要学会克制自己,宽恕别人。正是祖父对你的要求,也是对你的期望。”
“噗!”
话音刚落,便是一口鲜血喷出,身体随之倒在了地。
“祖父!”宇文羡吓得亡魂皆冒,直接扑倒在地,一把抱住祖父,一探鼻息,不由得惨叫一声“祖父啊”!
一旁的老管家见状慌了神,急忙扑前去,全身下检查一番之后,顿时老泪纵横,“少主啊,老侯爷他他服毒自尽了!”
宇文羡顿如五雷轰顶,愣在那里半天没反应过来。
之前,他还嫌祖父絮叨,有些不耐烦。
岂料,转眼之间,祖父便服毒自尽,撒手人寰。
他一直生活在祖父的羽翼下,涉世未深,阅历尚浅,如今陡然遭遇巨变,束手无策。
老家仆跪在一旁,涕泪横流,他自小跟在宇文老侯爷身边,虽是主仆,却情如兄弟。如今宇文老侯爷服毒自尽,让他情何以堪!
但是,如今老侯爷溘然长逝,大爷又远在封地,府中只有少主一人,孤苦无依。他作为老管家,不能自顾悲伤而无动于衷。
“少主,还望节哀,保重身体。老奴虽已派人回去报丧,但山高路远,恐怕要耗费些时日。在此之前,少主要亲自主理丧事,操持家务。”
宇文羡骤然警醒,逝者已矣,生者维艰。在这一瞬间,他成长了许多。
人在经历惨变之后必会发生改变,或许,承受不了打击,从此一蹶不振。或许,心生怨恨,变本加厉。或许,痛彻前非,瞬间催熟。
而宇文羡正是后者,在这一瞬间,心智暴增。
他强忍着心中的剧痛,回想近日种种,恍然大悟。
他深知祖父代自己而死,那么,他便要活出荣光,不进为自己,也为祖父。
他深知祖父死的屈辱,因此这身后之事,更要办的风光,让那些翘脚看戏的人仔细看看,他们宇文侯府后继有人。
宇文羡将祖父的尸体慢慢放于地,勉强支撑着站起身来,对着老管家一躬到底,“羡一向顽劣,不懂事理,还望阿翁教我。”
老管家哆哩哆嗦的搀起宇文羡,见其振作起来,心中颇为欣慰。
“少主放心,老奴自当不遗余力!”
在老管家的帮助下,宇文羡指挥家仆摆设灵堂,赶制一应丧葬用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