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杀人了,
是的,
我杀人了,
我杀了那个男人,
可我不是有意的,
我真的是无心的。
真的。
恢复理智的我目光呆滞,脑回路迟钝到,没有立刻接受眼前发生的一切,这对一个刚刚成年的我,是最沉痛的打击。
一条人命的背负对于一个十岁的少年来说,太过沉重。
谁能想到,刚起步飞翔的孤傲鹰隼,这么快就要坠向无底深渊。
我既害怕又胆怯,一个人静悄悄的躲在了窝灶旁瑟瑟发抖,这是一个用水泥和石块垒成的炉灶,边上沾满了黑压压的锅灰。
眼中流不出一滴眼泪,除了恐惧,我感觉不到自己内心有其他多余的波动。
我害怕被带走,害怕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到晴子,害怕那种以后暗无天日的时光。
我就这样,
静静的,
静静的,
静静的看着地上的那坨肉。
不知过了多久,
母亲捂着头推开了厨房紧闭的大门,她脸上的憔悴依然没有削减,她看了看那个受到惊吓,看上去有点弱不经风的我,然后再看了看躺在地上那坨冰冷的“肉”。
姐姐停止了啼哭,搀扶着母亲,跟在后面一起走进了厨房。
我原以为,母亲会上来责怪我,骂我,甚至拿起柴棍抽我,将我带去自首,但是我错了,她并没有那么做,反而把我和姐姐搂在了怀里,摸着我和姐姐的头,安慰着我们。
然后......
嘴角微微扬起。
她......笑了。
我第一次见她露出这么灿烂,发自内心的笑容,想来,如释重负的感觉一定很微妙。
我怯弱的说道:“妈,那个男人真的已经没有呼吸了吗?”
指着地上的那坨肉。
母亲抚慰着我的脸,回道:“嗯。”
我继续说道:“妈,我害怕,要不我们去自首吧!”
母亲的脸色变了,憔悴的脸上多了细微的忧愁,说道:“你要是去了,这个家怎么办,我和你姐姐怎么办,你现在可是我们家唯一的男人了。”
是啊!我现在是家里唯一的男人了,在这个时代,家里没了男人干活,等于将她们往风口浪尖上推,她们的社会地位本来就很低,没有劳动价值的她们拿什么赖以生存,母亲倒是能将姐姐卖给他人,来换取微薄的钱粮,这样姐姐就能活下来,那母亲呢,最终还是会被活活饿死。
家里不能没有男人,她们离不开我,可我又能怎么办,我杀了人啊!我要坐牢的。
母亲没有赞同我的想法,反而说出了一句令人震惊的话:“我们,把那坨肉埋了吧。”
我满脸惊愕的看着这个女人,从她眼神中的坚定看出,她不像是在开玩笑。
无奈之下,我们将肉装进了一个黑色的旅行袋中,借着夜色的昏暗,偷偷的运到了后山,埋在了山上的一片空地里。
将所有的东西都埋在了那里。
回来后,我躺在被窝里,整晚彻夜难眠,内心的惶恐,还有忐忑不安逐渐扩大,
但是,第二天......
又过了一天......
过了一星期......
再过了一个月......
仍旧没有人来抓我。
同时,我发现我们家也有了和平。
后来我辍学了,独自一个人撑起了这个家,通过努力,没几年我娶了晴子为妻,生育了一个女儿,姐姐也嫁了人,阴差阳错的我还当上了一名兽医,开了一家属于自己的宠物兽医院诊所,可惜,母亲没能享福因病去世了。
这世上存在必要消失的人,当时我就明白了,
之后,我逐渐变质,变的残暴不仁,
开始陆续清除,
隔三差五打老婆孩子的摊贩老板,
因为吞了钻戒就把小狗打的粉身碎骨,还跑来叫我解剖的女主人,
把一个家庭活生生推入死亡的高利贷业者,
将迷路的小孩拐卖的人贩子,
卖假酒喝死人的黑心商家老板,
这世上有很多该死的垃圾,我只是在清除这些垃圾,清除活在这个世上根本没有价值的这些垃圾。
我把清除的垃圾们都和那个男人埋在了一起,埋在了那片荒凉的土地里,结果那里长出了绿茵茵的竹子,在发展下去变成了一大片苍劲的竹林。
我本打算为了家庭就此收手,
随着时间的推移,
慢慢的,
因果循环的报应悄悄地来到了我的身边。
199年4月,
我在家中被人袭击了,他将我绑在了一张原木色椅子上,让我亲眼看着我唯一的家人们惨死在我的眼前,我漂亮的晴子被欺凌,我可爱的女儿也没了生命体征。
天真的是,他居然留了我一条命,让我苟延残喘的活着,他说,他也想让我尝尝失去亲人后的那种绝望,让我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饱受痛苦,还有煎熬。
他大仇得报的片刻时间,不小心说漏了嘴。这个行凶者是我清除的其中一个垃圾的亲人,其中一个人的儿子,但他没告诉我是谁,我只知道他是其中一个。
妻女的死让我彻底陷入了癫狂,整个人被仇恨所笼罩,包围,占据,最终还是沉沦了,堕落了,化身成为一只来自炼狱的魔鬼。
在那些人中,我开始了日复一日疯狂的搜索。
199年月,皇天不负有心人,我终于找到了那个禽兽,找到了那个夺走我妻子,夺走我女儿的人。
不过,我没有立刻展开我的复仇,我学会了谨慎,我知道他比我强壮,也比我聪明,所以我找了个机会,偷偷的潜入了他的家中,躲在了他孩子卧室的床板底下。
一天,
两天,
三天,,,,,,我慢慢摸清楚了这家人的生活习惯。
在某一天的晚上,我偷偷摸摸的爬出床底,将事先准备好的酒精,绳子拿了出来,开始了我的复仇计划,灭了他满门,我让他也尝受到了,我那天所感受到的绝望。
紧接着,在接下来的几年里,我连续犯案,势必要铲除这个世间的罪恶。
1990......1991......1992......1993,,,,,,1994......1995......七年时间,七起命案,庄庄灭门惨绝人寰。
其实,我只是在给自己的行为找借口罢了,我才是罪恶。
我叫北原秀吉,我成了“新宿”的杀人狂魔。
......
......
即便是在麻木不仁的杀人魔,我的心也绝对不是铁石心肠。
我心中的最后一点良知,在1995年的那个晚上,被唤醒了。
一个和我死去女儿长的十分相像的小姑娘,她是我最后一个案子留下的唯一活口,我被她的长相触动,离开了现场。
我腻了,也厌倦了,回到诊所里等待着,等待着被人带走的那天。
可是,
这一晃,
就是二十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