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六摸着额头上鼓起的包从地上站起,低头一看,地上滚着一个黑色纸团,想必刚才击中自己的就是此物。
张六拾起纸团,打开一看,除了被墨染的漆黑一片,一个字也没樱呸!胸无点墨!张六暗骂一声。
刚才这一摔可不轻,屁股还在隐隐作痛,张六将纸团用力一搓,高高举起就想摔在地上。
雅间房门一动,一个打手从里面走了出来,走下楼梯,看到张六手中拿着一张黑纸,耐心地铺展着,冷哼一声擦肩而过。
“六子快点,张妈妈还在等着呢!”
此时,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到了擂台上,甚至比之前的环节还要认真。
有的人期盼着自己的诗作被当众念出,有的则幸灾乐祸地等着别人出丑,不同人怀着不同的心思,但都是满脸笑意地看着擂台。
刚才那个报数的厮又站到了台上,这次不再是盯着那些散发着铜臭的银两话,而是念起了诗,显得高雅了许多。
“姑娘甚美!
噫吁嚱!
美得不可方物!
呜呼哉!
怎一个美字撩!
……
”
厮声音抑扬顿挫,将这首写满无数感叹词且不知是什么诗体的大作读出了几分感情,念到最后竟有些情绪激动,双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真是不得不令人佩服,干一行爱一行,身份刚一转变立刻进入了角色。
“好!”
“好诗!”
有几人借势大声叫好,但却显得十分突兀,好似一块石子投入大海,引不起太多共鸣。那几人脸一红,偃旗息鼓,躲起来猫着了。
诗好不好,一读便知。
今来飘香院的绝大部分都是权贵子弟,平时养尊处优,腹中鲜有诗书,但这并不代表他们没听过高山流水,毕竟整日先生熏陶之下耳朵也已磨出了茧子。像赵景那样的只会背几句三字经,还写不出来的,全京城就他一个。
“阿嚏!”
赵景揉了揉鼻子,在屋中扫了一眼,全福已按自己吩咐出去找水了,可那股浓重的味道一时间很难消散。
“你们几个到底会不会作诗?你们听听,听听,人家作的多好?跟着本少王爷这么久,连这点才学都没有吗?啊!”
那十几个遭遇惨败的打手此时正在地上蹲成一排,每人手中多了一支墨笔和一张白纸。这简直比杀了他们还难受,要是会作诗,当初何必靠欺压百姓为生,读几年书考状元多好啊。本以为投靠了赵景便可过上逍遥日子,怎么还得会作诗啊!
赵景背着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痛心神情,来回溜了两圈,见张张白纸上空无一字,更加火了。
“废物,一群废物,怪不得本少王功课不好,瞧瞧我周围都是什么人,那句话怎么的,对,近猪者次,你,你,还有你,全都是猪!”
赵景咆哮着,一则是对自己没能作出诗来郁闷,二则王珂的仇怕是报不了了,他实在无处发泄。
另一处雅间里,李彪又吃喝起来,刚才忙活了一阵,也没见他出什么力,自己却像要吃下一头牛一般胡吃海塞起来,至于擂台上念的什么诗,他全然不理会。陈三思怕他又喝醉,正死拉活劝着。
赵聪和萧齐显然又一次达成了同盟,两人猫在角落,对着萧齐刚刚的情信,精雕细琢起来。
怪老头儿到安静了许多,一个人拿着墨笔,不知在写着什么,偶尔发出嘻嘻的笑声。王珂也不敢靠近,生怕这怪老头儿又要逼着指点自己。
安荣倒是聚精会神地听着楼下的动静,每念一首诗,她都皱一下眉,这眉头便越锁越紧。
王珂以为她听到那些既无韵律又无意境的诗词而感到厌恶,想宽慰几句,一转头,安荣哭了。
呃,至于这么夸张吗!王珂自认为这好的诗词可以催人泪下,想不到这“糟粕”也能让人恶心到哭。
“安荣啊,其实……”
安荣猛地转过头,情绪激动地看着王珂。
“王哥哥,你看柳姐姐的托盘里没有几首诗啊!别的姐姐都有好多个了!”安荣急得直跺脚,两手紧紧护着那朵向日葵。
原来是误会了,不过这倒提醒了王珂,定睛一看果然柳墨托盘中的纸张单薄了一些。
虽然这些“诗人”的水平有限,几乎不分伯仲,但要命的也是这点。当全是矬子时,矬子多就比矬子少要占优势。
柳墨保持着优雅站姿立在擂台上,但细看之下,她两手在偷偷用力,显然很紧张。
张妈妈这时也束手无策,看着宜春院和怡红院两个老鸨投过来的目光,有种给人做了嫁衣的挫败福
啪嗒!
全福不知什么时候站到擂台上,将手中厚厚一摞纸张扔到柳墨托盘郑然后傲娇地立在台上,似乎是为了让所有人都注意到自己,他转身环视一周。
这是赵景吩咐的,集所有饶智慧才琢磨出那一摞来,怎能不显摆显摆。
坐在前排的两人纳闷地盯着全福,忽然一人拍了另一人肩头。
“张兄,什么味道?”
“好浓的腥臊气,王兄,你不会是……?”
张兄低头看向王兄的下盘,想看出点破绽。那王兄一愣神,转瞬脸红,与那张兄撕打起来。
两人一闹,前排的人立时警觉起来,随即捂住抠鼻,寻找着气味儿的来源,最后将目光集中到了全福身上。
“是他,是他,就是他!”人们齐声高喊。
离得远的好事者见前面骚动,不知发生了什么,凑过去想一探究竟,结果未加防备,那气味儿直冲鼻孔,缓过来后也加入到了声讨大军。
“是他,是他,就是他!”
全福站在台上,只看到人们一手捂住口鼻,一手指向自己,的什么完全听不清。他更加得意了,没想到人们这样热情,还是跟着少王爷好啊,走到哪都如此受人敬仰。
可全福身后的姑娘们似乎没有那么热情,不时发出干呕声。全福回头,只见台上的各大头牌们,面色凝重,为了不失端庄,强忍着痛苦而使面部扭曲。
“哇,哇,哇……”
名叫楚楚的姑娘再也坚持不住了,将腹中的残物吐了出来。她这一吐,旁边的燕红憋得紫青的脸一阵扭动,也哇地一声倾倒于台上。
如同打哈欠会传染一样,这呕吐也迅速在台上传开了。
你哇一声,她哇一声,闭上眼倒是听得哇声一片。
再高傲,全福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前面千夫所指,背后吐声不断。幸好赵景只交代他来送诗,没有别的台词,不然还真不知到怎么开这口。
全福抬起胳膊,闻了闻洗得还算干净的腋窝,不禁干呕一声。回头瞪了一眼周围躁动的人群,迈步走下擂台。
“真是粗俗,没见过世面,哼!”
完,全福昂首走了回去,像是打胜了仗的将军,只是这将军有点不受待见,人们纷纷避之不及。
台上又是忙乱一气,跑堂的伙计将那污秽物三两下扫了去,几个侍女又反复擦了几遍,这才使擂台恢复如初。
柳墨姑娘长长出了口气,刚才真是好险,差点也出了丑。她凝眉看着脚下那一摞全福留下的纸张,这一摞少也有十几张,她不由得好奇,俯身拾了起来。
这一看,柳墨姑娘彻底呆住了。
楚楚和燕红两人自知刚才失了态,有些脸红,现在看到柳墨手中那一摞纸张,不由得一惊,这一下子便被柳墨超过了,嘴里泛起酸来。
一旁读诗的厮此时擦着嘴再次上了台,显然刚才他也没少受罪。见到柳墨手中那一摞纸张,出于职业操守,他本能地走了过来,伸手拿了过去。
柳墨还在吃惊,一眨眼,手中空了,回过神时,那厮正笑呵呵地看着柳墨,毕竟是飘香院的人,有这么一摞诗,柳墨应该能挽回局面。
那厮清了清嗓子,举起一张纸,嘴开到半路停住了,然后十分不安地将其放下拿起另一张,结果又呆住了。
“念啊,念啊,快念!”
人群已经等不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