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干什么?”车子撞向桥墩前,女人向车外冷眼旁观的男人喊话。
就在车头将年久失修的基柱撞出硕大凹陷的同时,方向盘底下的气囊弹出,巨大的冲击力将驾驶位挤得只剩一条缝。
女人尖叫着,仿佛看到自己胸腔被挤扁,肋骨根根刺出的场景。
可是下一秒,她猛然发现,之前还是自己驾驶的车子里,空无一人。
不知何时,她和之前对话的男人站在一处。
“不叫了?”男人问她,声音里有令人厌恶的优雅腔调。
“你TMD在干什么?”女人红着眼睛追问男人,虽然很想要暴揍对方,指甲陷进肉里的她还是不敢伸手触碰。
“这正是我要问的。”男人转过脸来,瘦削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不存在任何表情,只有单调的肌肉牵动,说话间,原本幽深的瞳孔焕发出鲜红的颜色,仿佛有无数怨灵在里面挣扎咆哮。
女人倒退两步,才勉强稳住身子,抖抖索索的样子和连不成字句的发音正是男人想要的效果。
瞧见对方畏缩不前的模样,男人没有过多停留,只是提醒她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仆从,只要做好仆从的本分。”
女人垂下头,作出一副低眉顺目的模样,盯着自己手腕上绳结一样的纹身。
“你要确保做好迎接‘他’的准备,还有这个姓江的人,不准你再动。”说完,男人转身离开,原本在桥下走着的身影瞬间移动到桥面上,汇入人流的一瞬间,火焰般的瞳孔收归幽暗。
女人抬头,视线在桥上闻声张望的人脸间搜寻,直到那个背影消失不见,她才松了口气,可是眼中的恶毒丝毫不减:“仆从?那倒要看看谁是谁的仆从。”
撞击时,被碎玻璃划伤的额角流下鲜血,女人一把摘下口罩按住伤口,露出一张被恨意烧灼的脸,她的眼前浮现出江小于那令她无比厌恶的样子:“这次让你躲过了,下次,我一定要你死!”
然而暴露在空气中的,被仇恨和鲜血污染的脸,赫然就是曾在深夜里向江小于求救的夏之希。
*
修长白皙的指节沿着桌子上的木纹打着圈儿,江小于以整张脸黏在桌面上的行为艺术迎接新桌椅,他满意地抱着新配备的办公用品说:“局里的经费还是很充足的哈。”
成江江用看傻子似的目光看着他,把被蹂躏成一团的询问记录揉得更皱了:“大哥,你能不能长点心?你现在是被受害者家属指认的犯罪嫌疑人,你的管家为了救你正在警局里受苦,你还有心思在这儿数年轮?”
江小于收回手,用历经世事的口吻说:“年轻人啊,要懂得发现美,把日子过成诗……”
成江江把记事簿丢给提着晚餐进来的卤蛋脑袋常规,扯着自己的头发满办公室里兜圈。
“又发什么疯?”常规分发着盒饭,丝毫不意外地问。
成江江像受了气的带鱼一样抖得欢实:“什么都问不出来,一点儿也不配合。”
另一头的江小于也是一脸的无奈,他倒是想配合,可是他什么也不知道啊。
无奈之下,他只有从怀里取出被搓出纸屑的手书交过去。
“这是什么?”常规不明所以地接过来,脑袋上还有被啃破的齿痕。
“所有我能收集到的,跟我起过龌龊的人。”江小于挺起胸膛,中气十足地说。
“你这倒也算是坦诚。”常规一手拿着“供词”,另一只手把最后一盒饭递过去。
“不是,有这东西怎么早不给我?”成江江双手叉腰,气愤地质问。
“你也没要过呀。”江小于咬着盒饭里的汤包说。
就在成江江准备冲过来打人的时候,江小于抱着盒饭原地腾挪了360度跳到白磷桌上,“队长,我觉得我和那个姓成的队员八字不合,能不能换个人问话?”
头也没抬的白磷对成江江下达指令:“听见了吧,给他办个移交手续,连夜送警队问询。”
“yes,sir”
成江江着手操办的时候,江小于真的急了:“这样挪来送去的不好吧,路上很容易出现危险的,我可是很金贵的富二代呢。”
“有受迫害妄想症的富二代。”成江江毫不客气地戳穿他,“一路上嚷嚷着有人开车要撞他。”
“还是美女呢。”光头常规补充道。
“就是这样才不想跟你们合作呢,”江小于两腿一蹬,“还是公职人员呢,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总之我能活着回来全靠福大命大。”
“福大命大个屁,”成江江歪着眼角,“还不是靠脸大。”
叼着筷子的江小于一把握住白磷的手,用漏风的嘴说:“队浪,擦擦监控吧,懒懒勒说得准。”
白磷用力抽回手:“说正题,你和陈建之间有什么纠纷?”
“哦,”抓着筷子剔牙的江小于如梦方醒,“死的那个叫陈建吗?”
他的意外完全是出于本心,但这份惊讶在外人眼里,怎么看怎么欠抽。
可是对于现在的江小于来说,这趟人生的路不啻于投胎重玩。啥也不知道的他,是真的无从解释。
好在有同样叼筷子习惯的光头常规举手说:“唔,找到了,陈建页。”
“我来念。”手脚灵活的成江江抢过文本,脸色越来越迷惑,越来越犹豫,用颤抖的手举着证词问,“你为什么要看他裸体,还拍照?”
常规震惊地抱住自己的胸口,看向江小于的眼光都变了:“你还有这癖好?”
白磷也不着痕迹地朝桌子的另一侧挪了挪,敲了敲桌上的文件夹:“那个,拍的照片在哪里?”
江小于木着一张脸无言以对,毕竟现在说不知道,也不会有人相信他。
短暂的悲伤过后,被众人视作变态的他重整旗鼓开始分析起案情:“重点不在于我看他……身体,重点是我根本没进他家里,他姐姐为什么说我是凶手?”
听到这儿,成江江一口饭喷出来:“大哥,你没进门,他却死了,重点不应该是谁杀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