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一个面相慈善的老人映入他的眼帘。
江小于望着那张和同崔时雨有几分神似的脸:“你知道6年前捐献肝脏给你的人是谁吗?”
老人明显愣了一下,笑容却依旧未变:“你先起来。”
说完,帮着江小于从玻璃碎片中起身,拂掉可能割伤他的渣滓,又简单收拾好了地上的异物,才肯闲下来同江小于、白磷相视而坐的老人开口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事?”
“我们是崔时雨的朋友。”
谎话脱口而出的一瞬间,江小于忽生几分感慨,看来自己还是很有语言天赋的,只是那点不入流的傲娇很快就被打回原形。
“你们不是雨儿的朋友。”老人叙述着,仿佛面对的是一个在慵懒午后拜访自己的老友。透过窗子折射进来的光线照在她身上时,都好像沾染上了她的气质。
没等江小于找补,旁边的白磷已经跟倒豆子似的把自己和同行者的身份说了个干净。
气得江小于直瞪眼,意思是:大哥,办案讲究点方式方法行不行?
另听者意外的是,在得知他们的真实身份后,老人并没有一般被问询者的抵触情绪,坦然地说:“移植肝脏给我的人是陈雪杉,原本这种事是不许患者知道的,但她是我儿子的女朋友。”
“他们两个的感情怎么样?”白磷问道。
“再好的情侣在一起久了也难免有磕碰,不过两个人都是妥帖的孩子,我也不多问,人老了管东管西的只能招人烦。”说话间她的手指轻轻拂过戒指上历经世事,却愈显温润的翡翠。
“您倒是想得开。”江小于搭着话。
老人笑了笑,也可能是叹了口气:“想不开能怎么办,孩子大了,不由娘了。”
“他们两个是什么时候交往的?”不受氛围影响的白磷继续生硬的问话,惹得江小于连番白眼也丝毫不在意。
“好多年了。”老人含糊起来。
“是在您第一次手术之前交往的,还是之后?”给出选项的白磷追问道。
“这个我真没注意过,有什么问题吗?”
“在您转去普济医院接受移植前,她是负责您的护士。”白磷继续提醒。
“这么说起来,我儿子以女朋友的身份带她见我,是在手术之后。”老人说道,脸上依旧挂着温暖的笑容。
在对面坐着的江小于,只觉得对方的褶子里都藏着无限的温柔。
可惜令江小于如沐春风的氛围很快中断,拿着一叠化验单的崔时雨以母亲身体有恙为由态度强硬地拒绝了两人的探视。
临走前,老人还柔声细语地挥手道别,这让江小于对进门后一直冷着脸的白磷有很大意见。
不过反正也不敢说出来,他这个预备队只有跟在白磷身后小跑的份儿:“喂,你去哪儿啊?”他在心里纳闷,既然知道了崔时雨时为了给母亲治病才和陈雪杉交往的,为什么不直接戳穿他的嘴脸。
江小于只明白一点,白磷这样做自然有他这么做的理由。
来到陈雪杉的病房,在她因为看见“凶徒”发飙前,白磷的问话打散了酝酿已久的狂暴情绪。
“你知道崔时雨和你交往是为了要你的肝脏救他妈妈么?”
陈雪杉原本消瘦、苍白的脸在那一瞬间狰狞如鬼魅。
“你知道崔时雨向你求婚是因为他母亲病危,再次需要手术吗?”
再度陷入狂躁中的陈雪杉疯狂地扑过来,却不是对着江小于,而是冲着不断向她发问的人。
扯断的输液管被甩到天棚上,留下极长,极蜿蜒的一道痕迹。
前一秒还躲在门口感慨女人真可怕的江小于,下一秒不由自主地赶到了矛盾的最前沿。
反应过来的他赶紧护住自己的身子,可是挡在陈雪杉和白磷之间还是受到了不少的波及。
抱紧了自己的江小于用尽全力让自己缩得小一点,更小一点。
奈何抓伤,咬伤和挠伤总在最不经意的角度冒出来。
欲哭无泪的他脚踹床头的呼叫铃,撕心裂肺地呼号着求救,承受着无穷无尽的暴力击打,只想用最快的时间把闯祸的人塞出去。
可是,就在他这个人脑子快被打成狗脑子的档口,正直的白磷继续铁面无私的问询。
也不知道是因为有自己夹在中间不怕挨打,还是因为有自己夹在中间不怕挨打,总之当不怕死的问题出口后,背后的打击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更加瘆人的,暴风骤雨来临前的恐怖平静。
汗毛儿都竖起来的江小于趁着医护人员赶到的时机,急忙连拖带拽地挟着白磷逃出病房。
刚刚阖上的门内传来疯狂的击打声,用肉身顶着门的江小于哆嗦着腿脚,把从东方到西方的神明都求了一遍。而他拼死保护下来的白磷仍旧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忙着检查伤口的江小于简直欲哭无泪,可是不久他就真的哭了,因为很快就听见了差点把他吓尿的尖叫声。
*
“你说说你问她什么不好,非问人家男朋友是不是GAY,你是不是找打啊你,你找打别牵连别人啊,我还有好几亿的家产要继承呢,你死了倒是不要紧,我可……”
外科处置室里,江小于絮絮叨叨地讲着,从进来的那一刻,他的嘴就没停过。
值班护士推了推口罩,强忍着心上的不耐,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你闭上嘴没人当你是哑巴。”
电子音响起的时候处置室内的室温直接掉了两度,江小于恶狠狠地盯着手腕上闪烁着亮点的腕表,恨不能一口咬上去。
刚刚就是这货拖着自己“勇往直前”,结果落得一身伤。
他偷偷瞄了一眼犹如玉石般光洁的白磷,心说这孙子一点皮儿都没蹭破,打全是他这个小可怜儿挨的,这老天也太不开眼了。
无视某人态度明显的腹诽,白磷直接关掉热心救人的终端3568。
在得到身体的主控权后,江小于一头磕在手腕上,然后甩着自己的一条胳膊东撞西撞。
处理伤口的护士终于忍无可忍地敲打着钢制托盘:“神经病就去精神科,演杂耍就去动物园,想治伤就给我老老实实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