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琳见状,也跟着运起止水剑诀,只见剑光一分为三,刺向周围血煞宗长老。
可惜碧水烟罗被血河污过,此刻运转颇为滞涩,任剑诀如何施展,也摸不到一丝衣角。
“那是化血经,血滴子神通!”
陆安平见状,分念化出两尊明王法相,一时间光明大作,光芒耀得人睁不开眼。
大威德明王足踩六叶莲,青黑身躯爆涨十几丈,山丘似的大手竟欲将血煞长老擒住。
而不动明王微闭左眼,慧剑、罗索齐出,跟着刺向三朵血染莲花。
同一时间,浮黎真土纷纷洒洒,恍如无数只会飞的蚂蚁,或结为墙幔、或集为山丘,先是破去谢自然所兴血光,又席卷向血煞三老。
滋!
滋!
不动明王慧剑刺中一道血影、罗索却扑了个空,满脸忿相的大威德明王哼了声,喷出一记金刚焰,将从手心逃脱的血煞长老逼退。
“明王御魔经!”
“竟然有大乘和尚们的传承…”
“不过…”
血煞三老也有些惊愕,但转瞬反应过来。
短促的议论间,三人身影变幻,血光交替,鹰隼似的疾掠,从明王法相中穿过。
随后,两尊堂皇法相渐渐黯淡,一点点化为虚无,宝光也跟着散去。
“来!”
陆安平喊了声,借符图之力将朱子琳接至身前。
明王御魔经的神通本就未大成,凭借念力召出的明王法相,能稍阻血煞三老片刻,他已经足够满意。
“这血煞三老均是乾元上境的修为,一身神通恐怕不弱于乔玄…而这谢自然,却更加棘手!”
他暗下判断,大浮黎土图却未停下。
先天真土汹涌着,又化为无数道细流,看似绵软、却有着雷霆万钧之力。
血煞三老固然修为高深,却难敌此先天之物,甚至连乾坤倒转的空间神通也施展不出。
“神君!”三人急促道,口鼻险些灌入浮黎真土。
这声神君,自然是对谢自然说的。
“符图之妙,你哪里尽知?”
星光下,无数漂浮的浮黎真土中,谢自然悠悠开口道。
声音旷然而悠远,有那么一瞬,陆安平分不清是谢自然,还是归墟深处的太一神君谷玄牝!
“长生如何,吞恨者多!
“上溯开辟,再览符图”
谢自然周身火光熊熊,目光如电,口中却是不住念叨,而且越发急促。
嗡!
嗡!
陆安平只觉识海剧痛,好似重锤擂起,金乌扶桑便将化出,当即催动轩辕剑,镇住心神。
“破!”
他大喝了声,浮黎真土化为龙蛇,意欲将谢自然吞尽。
而刚才的血煞三老,也早为真土塑住,丝毫动弹不得。
“你不知道星辰背后是什么?
对吗?”
谢自然停下念经,反而闲庭信步似的,以手中神刀荡开轩辕剑,缓缓开口道。
他的神情轻松,嘴角又带着一丝鄙夷的笑意,似乎丝毫不将浮黎真土放在眼中。
与此同时,他的身上也起来变化。
先前还是金瞳闪闪、浑身太阳真火,此刻却换了副模样淡淡的星辉氤氲着,以至那张冷峻面孔也透出几分神秘感。
然而那股杀机没变。
“星宿…”
陆安平心中微寒,只见上空星河如流,无数道光晕洒下,却俱是在同一个人身上。
正是谢自然。
朱子琳也惊大了嘴巴。
她分明望见,浮黎真土分明将谢自然吞没,却转瞬散开,好似低落于水中的点墨。
与此同时,星辰中那股无形杀机越发强烈,那感觉就像……烈日下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对…
就是蝼蚁!
她瞥见陆安平微微颤抖的手,不忍多看。
“五星开道,六合紫房,回元隐道,豁落七辰……这九皇道体确是件好道法,不知上古巫神是何等通天彻地?”
谢自然放缓脚步,眼神像望着无法逃脱的猎物:
“大浮黎土图乃是取先天混沌之意,也是此方世界本源之一,奈何先天符图与这诸天星辰本就是一体两面”
“你大可催动浮黎真土,却无法伤到我!”
他终于停下,身形拖着星光,显得各位凌冽。无数浮黎真土在身侧飞洒,却丝毫伤不了他。
“起…”
谢自然念了声,上空继而起了三道颜色各异的星光,将浮黎真土包裹的三位长老解下。
“这早在你的预料之中,是吗?”
陆安平问了声,心中却早有答案。
谷玄牝借符图化影寄居神念,早知自家得了大浮黎土图,故而令谢自然与血煞三老再次阻截。
“不过,”
他抬起头,此刻也不管眼前是谢自然、还是归墟底的谷玄牝,横起轩辕剑:“即便如此,也未必能如你的意?”
“端午时起依仗,合符图化影……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那三位师姐弟大约将你拦下?”
话音未落,谢自然面孔骤然变色,然而陆安平仍没停下:“此外,我相信,天上也同样在注视着你……”
空气安静下来,冷冽如霜。
“哈哈哈!”
谢自然开始大笑起来,横刀继续向前。
陆安平则一直盯着他的眼眸,仿佛望着深渊,望着千万里外的归墟。
“谷玄牝的意志消退了…”他也泛起一丝笑,“别忘了,我也有一道金乌扶桑符图化影!”
“以及”
他没有说完,轩辕剑便嗖得蹿起,这回却未施展无名剑诀,而是直挺挺前递。
九幽之中,他曾以此剑伤烛龙、退罗酆六天,在浮黎真土无法伤及九皇道体时,这边是他最后的依仗。
“来得好!”
谢自然带起水银似的星光,那柄刀则剧烈震颤不已,同样直挺挺递来。
锵!
锵!
锵!
三声霹雳似地声响炸开,谢自然那身九皇道体岿然不动,摄回短刀后,金色瞳孔直直玩过来。
“轩辕剑,说起来与这天罗化血神刀大有源源,可惜散碎了……”
噗!
一击之下,陆安平险些元神失守,身躯如断线风筝似的退了许久。
那天罗化血神刀中,似乎有股难以言喻的力量,几乎将血肉神魂吞没。
“定!”
没给他任何机会,谢自然疾冲上来,连同血煞三老,只见四道血影起落,倏忽近前。
陆安平干脆将两截轩辕剑运出,浮黎真土也疯狂喷涌,可惜只逼退了血煞三老,丝毫拦不住沐浴着星光的谢自然。
嗡!
朱子琳勉力放出碧水烟罗,也为谢自然单手抓住。
“陆兄!”
她失声道,眼睁睁望着天罗化血神刀飞向陆安平眉心。
血煞三老则运起血河大阵,也将她陷裹血光,眼前便只剩下红色。
……
……
待几人走后许久,这方旷野才渐渐有了一丝生气,然而那股浓郁腥臭的血煞久久不散,吸引了几只狞瞪鬼物。
夜空则恢复漆黑,没有任何星光。
很久,才有修为深浅不一的修行人,小心翼翼地放出灵识或神识,去看刚才发生了什么?
“这下糟了!”
“不过可真是奇怪?怎么会有两位神君?”
簌簌的声音响起,一蓬泥土突然隆起,继而白光闪过,露出一道矮小而圆滚的身影来。
“血煞宗那几位长老阴险歹毒……
“神君怎么会修为境界如此快,甚至远超宗主?
“究竟经历了什么?”
金须奴挠了挠头,胡须翕动着,对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明所以。
那夜天象现出蚩尤旗时,他便辞别袁丹期一行,千里迢迢奔赴长安,无奈却没见到陆安平身影。
如此毫无头绪的晃荡些时日,却嗅到那熟悉的气息,突然出现在北境。
故而,这位忠心耿耿的老仆遁地狂奔,却被血河大阵慑住,才潜藏在地底极深处,丝毫不敢露出动静。
“两个神君?”
金须奴扬手打出符箓,消灭几只狞瞪鬼后,一屁股坐在地上。
它是乔玄所度,也曾见过当年苍莽山神教盛况,只是乔玄隐瞒不少,它作为一介小妖,哪里知晓符图化影?
更遑论归墟深处的太一神君了?
“这就麻烦了!”
“似乎要举办什么仪式,召唤神君归位?”
“不对……神君不早就是神君了吗?”
金须奴百思不得其解,前爪将泥土刨得稀碎,“不知宗主去了哪?看来玄冥宗一脉势头倒比血煞宗弱了?”
“连九皇道体的传承也被他们得了……”
他犹豫了阵,最后似下了很大的决心,鼻尖轻嗅了阵,终于捉摸道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
“这几位长老真个修为高深,血腥气一丝不溢,多亏熟稔主人身上气息…”
金须奴叹了声,跟着贴地疾行,急促追上去。
那气息细若游丝,多亏它天赋神通,才不致迷失。
即便如此,它也废了好大心力,又几回甚至追错方向,险些被老君庙的和尚们发现。
如此不知多久,金须奴只知日升月落了三次,才追至一片蜿蜒而隐秘的山峦。
那山峦方圆约莫七八十余,也不知隶属哪一州郡,只是周围颓败,村镇墙倒屋塌,几乎见不得一丝人烟。
然而,那山峦血光冲天,周围萦绕着禁制阵法波动,数十百个血煞宗弟子重重保守,几乎与当年苍莽山一致。
“血煞宗将主人抓到此处?”
“那什么仪式?”
此时正是辰巳之交,郊野上寒霜还没散去,金须奴张望了许久,细细琢磨着阵法禁制之道。
终于,它凭借遁地神通、与破禁之道,费了好大功夫,终于潜入血煞宗内部。
“少主!”
金须奴一眼瞥见久未谋面的陆安平,旋即被眼前的景象震慑。
暗淡无力的阳光下,无边无际的血泊漂浮着,只是看上一眼,便令人心神难以自持。
旗幡招摇着,书写满熟悉或陌生的揭语,数十名血煞弟子整齐划一,似乎在准备着什么法事…
而那血泊正中,两株并根而生的青木突兀立起,绑在其上、昏迷不醒的那人:
正是陆安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