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混乱,村外是根本无法看到的。
一辆骡子拉着的带棚顶的车子上,虎妞和狗剩驾车。
车里边,曹兰香握紧了拳头低头不语。
其身旁,是瞪大了眼睛看外面的长秀。
这周围的一切有些熟悉,但也不是她印象中的样子了,可远远的,祝口村进村那条土路还有顺着土路延伸出去,隐约可见的徐家老宅,那是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怎,怎么来这了?”
长秀扭头看向曹兰香,发出颤巍巍的询问。
曹兰香恶狠狠注视过去。
“闭嘴!事情没个结果之前,你少说话。”
“不是,我……”
长秀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眼看着马车过了祝口村的村口继续前行,她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咬了咬牙,再度开口道:“姑娘,我能求你一件事吗?”
“说!”
“要是,要是待会儿事情解决了,我还活着的话。你能不能让我去那边那个祝口村一下。”
“你要去祝口村?”
曹兰香挑着眉毛看过去:“你去那干什么?”
“我想去见个人。”
“谁?”
“我闺女。”
长秀说话的语气变得沉重了些,眼中也带着让曹兰香无法理解的某种情感。
“算起来,我闺女也应该和你一般大了吧。也不知道她现在长成什么样子了。其实,要是能和你一样的话,也挺好的。姑娘,你这么厉害,我想你娘应该也为你骄傲的,对不对?”
长秀问话的时候,脸上绽放出一丝丝带着温柔的笑意。
然而迎接她的却是一记狠狠的耳光。
啪的一声响,长秀懵了,赶车的虎妞和狗剩也被吓了一跳。
“我让你闭嘴!我没有娘,我娘,啊呸!那个贱女人早死了。就算是活着,我也恨不得让她死。要不是她,我也不会到处受人欺负。要不是她,我也不会被人喊成野种。她就是个烂货!”
曹兰香突然变得有些歇斯底里,尖声叫嚷一番,猛的掀开车门帘子,直接跳了下去。
马车停下,狗剩惊声喊道:“曹小队长,你上哪去啊,魏家庄那边都安排好了啊。”
“你们先去,我一会儿就到。”
曹兰香头也不回地朝着祝口村那边奔跑。
狗剩和虎妞对视一眼,只能是继续赶车,而车里的长秀就像是傻了一样,目光呆滞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马蹄踢踏远去,车轮滚滚而来。
进了祝口大队这一片,就有不少审视的目光打量着那辆缓缓前行的小汽车。
而车里的人,则是和之前的长秀一样看着周围的一切,满是不可置信的目光。
“洪卫民,你确定是这吗?不是说去魏家庄吗,这怎么来祝口村了?”
“呀?曹大队长,您还知道祝口村啊。没错,就是得来这边,这里已经是祝口大队了,那魏家庄以前也是祝口大队的村子,只不过后来没人在那住了。”
洪卫民细心解释。
没等曹安栓继续说什么,汽车猛的一个刹车。
车头前,杨青松瞪着大眼看向车里。
“干什么的?”
洪卫民早有准备,打开了车窗探头出去,满脸“真诚”的微笑。
“同志,我们是要上南边去的,路过这里。”
“上南边去的?车上几个人啊?”
“就俩人,我和我家大哥。”
随着洪卫民的回话,杨青松往前走了几步。
曹安栓一手使劲把身边的徐宗鑫压到座位底下,另只手把车窗打开半扇,朝外面笑笑。
杨青松紧张的心稍稍落了下去。
“行,过去吧。不过我可提醒你们,南边水坝开闸泄洪呢,水流急,浮桥都快淹了,谁也不敢保证没事。你们要过去就赶快。过不去了,觉着情况不对,就赶紧回来。”
“行,谢谢你啦,同志。”
洪卫民道谢一声,踩下油门加速离开。
眼看着后视镜里的杨青松没了人影,他缓缓松口气。
“曹大队长,你放心,魏家庄那边我都安排上了。”
明显是邀功的话语,却没换来任何夸赞。
后座上的曹安栓此刻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猛的大喊一声:“停车。”
“不是,咋了?”
洪卫民踩了刹车,回头看过去,只觉得从未见过曹大队长那么的容光焕发。
咔哒一声,后车门打开。
曹安栓迈步下来,就站在进祝口村的路口上,看着已经快二十年没回来的家乡。
“洪卫民,你先过去。我办点私事。记住,我没去找你,那边就不准轻举妄动。”
“啊?不是……”
洪卫民还有话要说,可曹安栓早已按奈不住激动的心情,大踏步走下了进村的土路。
泥泞的道路通向村子里。
曹业生家,有些老旧的房屋内。
曹安堂拿着袖子使劲擦着脸上的血水,旁边曹家另外几兄弟心惊胆战,在镇卫生所当过护士的何君君一脸愁苦。
“不行,我办不了,这可能是转成肺炎了。还是得去医院。”
听到何君君的话,曹家几兄弟对视一眼,曹安堂还想说什么,曹安俭过来拉拉他的手臂,轻声说道:“安堂,我们几个送四叔去吧。你回家歇一歇。”
谁都看得明白,曹业生遇上曹安堂那是成了病秧子也能抖一阵。
曹安俭和曹安良过去,一左一右架起来曹业生,猛子和安良嫂、安俭嫂在后面抱着被子跟随着一起往外走。
迷迷糊糊的曹业生不像刚才那样挣扎了。
可等出了堂屋门,众人就一眼看见正迈步往院里走的兰香。
“门口那谁的车……哎?你们干什么?爷爷,你怎么了?”
曹兰香呼喊着奔跑向前。
就是这一声“爷爷”,竟然呼唤的曹业生睁开了眼睛。
老头子又是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猛的站直,甩开了身边两人,一步向前直接抓住曹兰香的肩膀。
“兰香,我的乖孙女啊,你可回来啦。”
“爷爷,我……”
“别说话,快,快去接你爹。”
“我爹?”
“对,你爹回来啦,快去接啊。”
曹业生使劲晃动曹兰香的肩膀,身子虚的又要往后仰。
曹安良和曹安俭赶紧过去再把老头子给架住。
“兰香,别挡着道。快点的,搭把手,把人送去医院。”
“不是,我爷爷说我爹……”
“你爷爷发高烧,说胡话呢。”
曹安良没好气的回了这么一句。
曹业生闭着的眼睛又睁开了。
“我没说胡话,我说的是真的。我儿子回来啦!栓子啊,栓子!”
扯着嗓子的一声呼喊。
下一刻就是院墙外传来高昂的回应。
“爹!是我!”
随着话音,曹安栓一个箭步飞冲过来,直接站在了院门口。
就这一下,曹家几兄弟全都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