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嘉城,汉嘉国国都所在,只是作为都城,汉嘉不比江阳,城不高,墙不厚,除了一条青衣水自北向南从城西流过,对岸多是大山,汉嘉城城北城东城南,外面全是大片平原。
此处物产富饶,交通便利,往北走百公里就是北方屏障蒙山,过了蒙山是连绵不绝大山。
蒙山是汉嘉国与北戎之间唯一可同行的关隘,蒙山位于北山南麓,最窄处不足一里,有条盘山路可穿越大山六十里,直达北戎地界,山路两侧连山绝险,在北面盘山路出口处,另有白马关以做关隘。
不管蒙山还是白马关,都是易守难攻之地,素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气势,如北方戎人想大规模入侵汉嘉国,这两地必须攻下,小股人马翻山越岭绕过两处关隘也是可以,只是若是绕开关隘,却没路可运送补给,真要战事不顺,那只有逃入山里当野人了,能不能活着返回故乡,全要看命。
只是关隘虽险,却常被北方戎人攻破,至于原因,这个就不好说了,或许是每次被攻破都该怪罪当时汉嘉国国王没给守军太高薪水?
反正只要北方戎人大规模南下,看起来铁打的白马关和蒙山,常常成了纸糊的纺线,有时甚至对方没损一兵一卒,就那么大摇大摆占了两个关隘。
城里的商人们开心地数着小钱钱,至于南方泥腿子是死是活,这个与他们无关。
戎人对那些常常北上做生意的商人还是很照顾,无人敢轻易得罪这些商人,要是哪个小兵出于无知得罪了,往往会让他们的主人用砍下小兵脑袋来赔罪。
汉嘉国国王对这些吃里扒外的商人自然很是恼火,可他又拿商人们毫无办法,那些商人与王国上层贵族有着千丝万缕关系,全杀了等于是与整个王国的贵族为敌,国王只能在每次被打的太惨时,杀几个过分的商人吓唬吓唬其他人,就这也让那些贵族不满,有几任国王就不明不白薨了,至于死因,明白的自然明白,不明白的永远也不明白。
国王只是名义上王国最高统治者,事实上国家却操纵于贵族手里,有能力的国王常常悲哀地发现,自己只是贵族手中提线木偶。
至于贵族对王国的忠诚,这个就不必说了,大多数贵族只对自己一亩三分地感兴趣,什么国家,什么国人,那是什么?
本来是拒敌千里之外的蒙山,它真实存在的价值,只是给汉嘉城提供预警时间,这有些悲哀,却是事实。
汉嘉国三面都是平原,东边的武阳直达江阳国与朱提国,除了一条流入江水的沫水算是屏障,其他无险可守,属于别人可以轻易进来,自己也很容易就打出去的地方。不过出于江阳国国势太强,汉嘉国与朱提国不得不携手防备江阳国大军西进,那边最近这些年还算安稳。
汉嘉城南边和西边就没什么大城了,只有一些名义上县城,实际只是在寨子里划了块地皮,然后竖起旗帜的所谓县衙。
那边也用不着什么坚城需要防守,南边除了小块平原,就是绵绵丘陵,朝西是峻岭的西山,除了一些山野之民在那边,更多的是还未开化的野人,
那边也有一些自立的小国,只是那些国家常常只有数百兵丁,全国也不过几千人,武器更是还拿着石头,这些小国除了自相残杀,对汉嘉国根本构不成什么威胁,他们要是敢挑衅,一个县令就能带着县衙的私兵赶得那些所谓国王迁都了
说起来汉嘉国很大,国王可以自诩王国南北东西各有数千里地,只是真正核心的地块,却是一块南北一百五十公里长,东西不足百里的狭小平原,其他地方,大多是名义上归汉嘉国的地盘,却无一兵一卒驻守用来吓唬不明真相外人的。
汉嘉城没有江阳国的地利,也没江阳国人多,城池不过五里地,里面生活着数万人。这城太易攻难守了!外敌入侵时,没哪个国王有信心借助城墙,将外敌抵挡在城门之外,历史上汉嘉城被戎人攻破过,被江阳国攻破过,也被朱提国大军攻破过,甚至还有一次被南方众多蛮夷冲入抢掠的黑历史。
每一任汉嘉国国王坐上国王宝座后,都想将王都迁移出汉嘉城,可汉嘉国就这么大地方,又能将国都迁到哪里去?
北面的蒙山倒是险要,可每年北方戎人都要南下抢掠,待在蒙山就要直面南下戎人,那些戎人对城里的商人或许会友好,却并不介意用汉嘉国国王的脑袋装饰他们的旗帜。
东边的武阳城外就是江阳国,南边不远处就是朱提国,真将国都迁到那里去,国王就算晚上睡觉都要睁开一只眼睛,深怕哪天东边江阳国的大军就打进城了,就算跟朱提国联手,谁又敢保证朱提国不会突然起了坏心思?
若是朱提国王都就在汉嘉国边界线上,城还很破旧,大有你想入就能入的架势,汉嘉国国王绝不介意派兵去朱提国,将朱提国的国王请入汉嘉城做客,每天好吃好喝伺候着,至于国务那些杂七杂八麻烦事,还是让汉嘉国的国王代劳好了
以己度人,每一任汉嘉国的国王在动了迁都心思后,环顾四周,发现最后适合当都城的,还是只有汉嘉城
虽然汉嘉城城池不大,人口不多,城防也不怎么样,可这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如果不想每天打猎游嬉,还想管着五十万国人,就在汉嘉城凑合着过吧。
这里再不好,还是远离边境,就算是戎人的骑兵,也不是一日就能到达的,有危险了可以带着坛坛罐罐撒腿跑路,朝深山老林一钻,那些戎人又不了解山里地形,抓不到他们,等戎人走了再带人回去。
至于江阳国或朱提国,他们要是真敢打过来,汉嘉国打不过一样跑的了,就一座城池,大不了给他,反正这地易攻难守,不管谁想守住汉嘉国都很难。
习惯了守不住就跑,对汉嘉城的防御,历任国王自然不会太在意,这城墙也就防防偷鸡摸狗的小偷,连大一点的强盗都防不住。防不住也不要紧,反正汉嘉国一个军五个旅的常备军,其中三个驻扎在汉嘉城,打不了还不能保护着王公贵族跑路?
“主公。”
吴绍新盘膝坐在长案后,看着进来弯腰作揖,一身长袍的老者,面色紧张:“叔公请起确认了吗?是真的天神还是有人妖言惑众?”
进来的老者是汉嘉国大司马,他比吴绍新要大几岁,按辈分来说,他得叫老者叔公,老者同样姓吴,本名吴斌,是汉嘉国王族子嗣,还没出五服的那种关系,只是老者母亲出身低贱,就算是王族,他的出身也常常让那些自诩血统纯正的贵族们嘲笑。
吴斌年少时并不受人尊重,出于逃避国都贵族们嘲讽,十五岁吴斌就求当时的国王,他那伯父让他到蒙山历练,作为血缘很近的王族子弟,吴斌还算受到优待,去了蒙山,直接当上一连连长,手中管了两百号手下,在军中也算中级将领。
然后吴斌就在蒙山蹉跎二十年,期间经历过戎人入侵,也因惩戒走私商人,却被国内贵族栽了赃陷害过,要不是国王庇护,他的骨头早成渣子了。
蹉跎二十年,国王换了一个又一个,吴绍新上台后,将吴斌从蒙山调入拱卫王都的第三旅,先是担任第三旅副将,又升为第三旅旅帅,接着荣任平戎将军、左司马,最后担任大司马,短短五年时间,从一名连长,升为最顶层的大司马。
升官这么快,全因为吴绍新信任他这个叔公,吴斌回报的自是满腔热血。
自从吴斌担任大司马,他学习江阳国经验,改革汉嘉国军制,提拔贤能,严厉打击走私戎人集团,竭力主张联朱提国防备江阳国,但又反对主动挑衅江阳国的举动
吴斌一心为汉嘉国,当然受到某些贵族各种攻击,连刺杀都经历了几遭,可惜,为了保护吴斌安全,他随身护卫就有五十多名,连国王都只有百名侍卫,可见吴绍新为了自己叔公安全多么关心,那些刺杀最后全以悲剧收场。
不光刺客抓了不少,还挖出了国内几个幕后策划者,砍了几个脑袋。
也就如此了,深挖是不能深挖的,哪怕国王被谋害,同样不能深挖,一深挖,汉嘉国就不姓吴了。
这很让人遗憾,但现实就是如此,不管是大司马吴斌,还是国王吴绍新,他们只能慢慢一点一点改变,能改变多少就改变多少,步子迈太大,死后会被人鞭尸。
自从知道有天神在汉嘉国西南域严县出没,迷信鬼神的吴绍新就很想去拜访天神,只是吴绍新被那些装神弄鬼的蒙骗怕了,这次虽然有人信誓旦旦说那些是真的,可吴绍新不敢妄动,谁知道是真是假?
现在朝中贵族们与王族已到水火难容之境,双方只是勉强维持着面子上过得去,这时候一国之主离开王都,就不怕王都内留下那些贵族造反?
是真的天神,吴绍新大可借助天神之威,强势碾压那些胆敢造反的贵族,如果是假的,那可就要闹大笑话了。
在刘廷当上江阳国国王后,江阳国的崛起已经势不可挡,卧榻之侧的吴绍新每日心焦如焚,他很怕传了数百年的汉嘉国在他这一代国祚断绝,那他死了都没面目去见历代列祖列宗,他也想汉嘉国强盛,可国内那些贵族却一再拖他后腿,就算他找借口杀了几个贵族,可新起来的贵族又很快与老贵族同流合污,让他做得一切都沦为无用之功。
那些贵族如附骨之疽。就算吴绍新与吴斌竭尽一切办法,还是无法驱逐这些人对王国的损害。这也难怪吴绍新总是想找天神,希望从天神那里得到解决问题的法子。
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
吴绍新也是被逼无奈了。
为人臣者,君忧臣劳,君辱臣死。
吴绍新想知道严县那里的天神是不是真的,他却又不能直接离开王都,作为大臣的吴斌,自然要帮国王解决麻烦,现在这朝中局势,吴斌一样不能轻举妄动,但他可以派出信任的人去查证事实真伪,现在,吴斌带着答案来了。
“微臣愚钝,并不知是不是真的,”吴斌坦然坐下:“不过微臣派出的人,亲眼见过那位被传天神之人,驾驭一件法宝凌空飞行,更传言他能窥察千里之外,知晓江阳国国主刘廷之死。”
吴绍新眉毛一挑,他知道刘廷的死讯都没多少时日,严县距离汉嘉国更远,消息要传到严县,怕是还不知要多少时间,更有可能根本就传不过去一个外国国主之死,关严县国人何干?就更与当地野人无关了。
“微臣派出之人说了,据天神所言,刘廷被他二儿子毒弑,江阳国除了七王子,其他王子全被二王子刘修所害。”
吴绍新倒吸口气,这消息他却没得到,虎毒不食子,吴绍新没想到江阳国新上台的国王居然如此狠毒。
吴斌继续像是事不关己一般淡淡说道:“自从下了谋害刘廷之心后,刘修就派出他的舅父王升追杀十七,当时十七正押运一批财宝到严县,主公知道,七王子就在严县林庄。”
吴绍新大怒,一拍长案站了起来:“王升带兵私入我汉嘉国境内?还意图在我境内杀人?好贼子!当我汉嘉国是什么了?!”
这消息还没在汉嘉城传开,要么消息流传的速度不够快,要么消息被有心人压制下去,只是不管如何,听到刘修派人在汉嘉国境内打算杀人,吴绍新心中都是不快,这是根本不把他这个国王放在眼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