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斌点了点头，对国王的愤怒表示认可。

他很理解国王如此愤怒，自己要是被人如此无视，自己也会很生气。

可惜，国力如此，生气也没什么用。

就算知道大逆不道的刘修弑父夺位，还派出人手深入汉嘉国，明目张胆追杀异己，他们吴家又能怎么办？只能装没看到。

这就是小国的悲哀，不如此，就等着灭国吧。

发泄过怒火，吴绍新像泄了气的皮球，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就算地上铺了厚实动物毛皮，这样坐下来还是让吴绍新感觉自己的膝盖发出嘎巴声音。

吴斌看着他的主公垂头丧气，心中感同身受，当年那些朝中贵族对自己熟视无睹时，自己不一样气愤却又无奈？

这种感受，很不好受，所以吴斌才支持吴绍新对国事进行革新，削弱那些肆无忌惮贵族的权力，尽可能给下面国人一个上升空间，好处给那些国人也分一些，可吴绍新的改革一开始就遭遇了贵族们竭力反抗，那些贵族甚至不惜威胁要造反！

当贵族的公子冲到吴斌面前，鼻子几乎戳进吴斌的嘴巴，恶狠狠咆哮说要是敢取消分封制，采用郡县制，他们手下那些暴躁的私兵会有什么举动，就与他们无关。吴斌心中只有深深的悲哀，这还真不知道是不是汉嘉国的天下了！

名义上，汉嘉国有一军五旅，近万王国正规军，如果需要，还能再征召两万各贵族私军加入军队，国王是王国所有军队名义上最高统帅。

事实上，各贵族的私军就不必说了，都明着表明自己私人军队的身份，对国王也就保留面子上的尊重，给面子时，说你是老大，不给面子时，管你是谁，天王老子都无法让他们做任何事！

私军听调不听宣也就算了，正规军呢？五个正规旅，驻扎在蒙山的第四旅只听大司徒秦宾的，大司徒主管王国财赋，手指头只要稍微露一点，别人就要吃撑，更何况秦宾作为王国最上层贵族，除了占到王国良田十分之一的封地外——封地不必上缴王国赋税——更还有几支商队打着王国的名义更各国做生意。

吴氏跌倒，秦家吃饱。

堂堂王族，居然被人嘲笑财富没下面的贵族多，哪还有什么面子？

所有人都知道秦宾的商队将违禁品运输到戎地，所有人都装作没看到，吴斌当年曾经想睁开过眼，结果差点尸骨无存，然后他也只好随大流，看不见了。

有钱，蒙山、白马关又是进出戎地必经之路，那里从军队到地方，自是被秦家渗透的如筛子一般，不管是蒙山还是白马关，地方与第四旅发号施令的，几乎都是秦家人，此处与割据没什么区别。

第四旅如此，武阳的第五旅又能好到哪里去？

武阳紧临江阳、朱提两国，江阳国就不说了，西方霸主，跺跺脚周边各国都要胆寒的存在。朱提国虽然不如江阳国强大，却也有六个旅的正规军，比汉嘉国还多一个旅，人家打不过江阳国，打你汉嘉国还是有那么点信心，也就江阳国如同一块巨石压在汉嘉、朱提头顶，让两国不得不携手应对，不然，武阳城里的人们说不定睡一觉睁开眼，就能看到城外的朱提国军队了。

亲兄弟还有闹别扭之时，更何况国与国之间？就算有共同的目标，双方还要不时进行沟通，免得江阳国还没动手，他们自己先杀个你死我活，让江阳国看了笑话。

汉嘉国三公之一的大司空罗刚就经常跑武阳，去与朱提国使者进行沟通。一来二去，朱提国还没看到什么花心思，可武阳那边的第五旅却几乎成了大司空罗家的私兵……

罗家吃相没秦家那么难看，将地方、军方都换成他们的人，可吴氏指挥不动第五旅却是事实。

吴斌升任大司马，想通过将汉嘉城附近的军队与外面蒙山、武阳两地军队互调，将军权再收归王室之手，可一个说戎人即将南下，此时调动军队，万一让戎人钻了空子，谁承担责任？吴斌就不敢调动第四旅了。

还敢调动？你敢调动，吴斌相信秦宾就敢勾结戎人，让戎人南下砸了他吴斌饭碗！至于戎人南下给王国造成多大危害，吴斌不相信这些眼里只看到自家利益的贵族会在乎这些。

第四旅调不动，第五旅同样困难重重，他这里刚想将第五旅调回来，换其他旅过去，朱提国的外交文书就来了，请求与第五旅在武阳郊外举行联合操演，为可能发生的江阳国入侵做好准备。

换个旅参加操演？不好意思，朱提国或者说罗大司空就认第五旅，其他旅人家还看不上……

强制调动？罗刚不比秦宾，他没那么多钱，也没那么多封地，当然不会硬顶着不听话，可他在朝中有很多盟友，这位罗大司空没太大野心，却对已有利益看得极重，他不会硬来，只会散布些危言耸听的话，什么友邦惊诧，什么国将不国……

然后一群官员就跟着大司空将王宫变成菜市场，至于第五旅，就算动，那也是拖拖拉拉，派人掺沙子？人是可以派进去，可进去了却处处碍手碍脚，做什么事人家都不配合，最后不是同流合污，就是被人顶得坚持不住，灰溜溜退回来。

五个旅，只有王都三个旅还算控制在吴家手中，就是这三个旅也被大小贵族渗透的不轻，只是各派系都伸手进来，最后谁也不敢妄动，只能老老实实听吴家的。

军中派系林立，外又有强敌酣睡，一心为国的吴斌觉得自己本来还能再活五十年，现在怕是能不能挺住十年都难说了。

再困难他也要想方设法挺过去，谁叫他姓吴？谁叫国王是自己晚辈，还毫无保留信任自己？为了这份信任，吴斌发誓虽九死而无悔。

吴绍新将长案上放置的装饰品用力扫到地上，低头喘着粗气，良久才抬头看着大司马吴斌：“后来呢？那个王升杀了十七？”

“没有，微臣属下说天神事先已经知道一切。”

吴绍新点了点头：“对，既然刘俊成了天神学生，那天神肯定不会坐视不管。”

“不光没有坐视不管，天神还将林庄的人召集到一起，给他们发下最锋利的武器，带着那些人跟王升打了一仗。”

吴绍新有些意外，他还以为天神只要施展下法术，就能让敌人灰灰了，结果天神居然召集凡人，跟敌人打仗……

天神不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这天神是假的吧？

最近这几个月，从严道那边官员进贡了不少据说是天神赏赐的宝物，有精美带点緑青色的盆碗，有几乎无色的璆琳品水杯，还有一些据说是天神所穿奇装异服，那服装很是古怪，不如长袍穿起来方便，只是真穿上了，却几乎不会影响你做任何事。

据说天神还有很多好东西，可惜那边官员拿不到，本来吴绍新还想提拔汪祁年当郡守，可这家伙不争气，吴绍新就熄了给他升官的念头，等什么时候他将天神的好东西都送过来，什么时候再升吧。

从那边流出来的东西，都不是这个世界应该存在的，从这点来说，吴绍新相信那些人真的是天神，不然他也不会让大司马找人去试探了，可天神动怒后居然还让凡人替他出手，这跟吴绍新想象完全不一样。

吴绍新还想着真要是天神跟他想象一样，作为传说中天神派到凡间替天神管理凡世的使者（统治者自吹的，但吹到后来自己也信了），他只要找天神哭诉一番，看在大家都是一系的份上，吴绍新相信天神一定会让那些奸臣逆贼化为孤鬼。

听了吴斌所说，吴绍新发现，自己想多了……

这让吴绍新很是失望。

吴斌却没像国王那样失落，他看到了此事另外一面，而这让吴斌很是激动。

“主公，双方只是交手片刻，王升所率百名骑兵就被天神召集人手全部歼灭！那可是百名骑兵啊，让几百步兵轻易消灭了！”

“嘶……”吴绍新倒吸口凉气，看着面前面红耳赤的吴斌，有些不敢相信。

北方戎人每年都要南下，只是来的规模有的年份大，有的年份小，可不管大小，那些戎人都不是他汉嘉国军队所能抵挡的，原因就在于戎人多有战马，呼啸而来，呼啸而去，让你抓抓不到，逃跑不了。

汉嘉国与戎人的战争常常是胜少负多，胜，胜不了多大，每每消灭个几十戎人，就算一场大捷了。败，却每每大败，一仗死个千八百人都不稀奇，几百年了，双方交战不休，连他的先祖国王都在沙场上战死过。

要不是戎人不耐南方湿热气候，吴绍新很怀疑汉嘉国早灭亡百八十回了。

现在，天神指挥几百号人，还是步兵，却能消灭一百骑兵。

吴绍新听得双目放光，他的军队要是也能让天神这么指点一番，以后面对戎人……

天神会不会帮他改造军队？这对吴绍新来说，根本不是问题。

天神最早出现在他的汉嘉国地界，帮助他汉嘉国国人——这时候吴绍新忘记了那些原本是野人的身份——跟他的汉嘉国地方官吏打交道，这些还不说明他汉嘉国得到了上天眷顾？这天神就是来帮他吴绍新的！

“王升身死当场，同时还有十余人骑兵一起战死，还有数十人受伤，那些没死的全投降了天神，天神指挥的却无任何伤亡，天神仁慈，不忍看到太多血腥，对那些投降的江阳国骑兵全保留了他们性命，不光如此，连受伤的也得到医生救治，无人因伤身亡，此可谓万古未有之奇迹！主公，这可真的是天神啊！”

“受伤的也能治好？”

吴绍新再次倒吸口凉气。

军中交战伤亡难以避免，受伤了只能看命，命好还能活下来，一般人受了伤，怕是没什么好命，只有等死。

吴绍新知道这个，吴斌更明白，所以，知道那些受伤的可以在救治后活下来，不管是吴斌还是吴绍新，心中只有大呼果然是天神，天神果然无所不能！

要是自己军中，受伤的人只要得到医生救治，就能不死，那军队士气……

“天神！天神！果然是天神啊！”

吴绍新连连拍案，赞叹不已。

怀疑？

会肉死人生白骨之术的，还需要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