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脸一沉，小嘴撅得老高，一块啃了一半的桂花糕倏得丢了下来。

少女的投掷手法极为巧妙，李夜墨接连错步闪躲，这一块桂花糕却似生了眼，不偏不倚，直追着砸在李夜墨眉心，落了他一脸的糕粉。

从树上轻轻跃下，少女叉着腰站在李夜墨面前，几块桂花糕攥在手心，手指一搓碾成粉末，瞪着一对细长凤眼。

“飞蒲草，本仙子好心提醒你不适合练枪，你不感激也就罢了，居然直呼妖女！好啊，你再叫一遍妖女试试看？”

李夜墨着实被她这一手惊到，若说这投掷手法里不含暗器法诀他绝不肯相信，若是她身后牵扯到唐家堡……那就更是让人头疼了。

李夜墨立刻抱拳认错，“是在下错了，在下刚患了眼疾，越是漂亮的东西就越看不清，看到姑娘时遮了一团雾气，这才将姑娘错认为是另一位妖女。”

少女得意地娇笑了两声，“你眼瞎不假，不过，我可不信世上会有和我一样漂亮的，你说，你是把本仙子错认为哪家的妖女？”

“是乱鸦坡上的一位老女人……”

李夜墨话未说完，一块桂花糕直丢进他嘴里，角度精准，力道浑沉，差点把他噎死。

“小贼你也有伴侣，如何说这等话！却不知上等女人如美玉，时间亦只是装饰！何来的老女人？”

少女鼓着脸颊，比刚才更凶了三分，奶凶奶凶的……

“是是是，美人如玉，年少生涩，有了包浆更加深厚。”

李夜墨打着哈哈表示同意，试探道：“姑娘是唐家堡的弟子吗？”

少女扬着脸，“唐家堡弟子数百人，数得上只有寥寥数人，连给仙子我提鞋都不配！小子，你知道满天星费霖吗？”

“自然是知道费前辈的。”

李夜墨态度恭敬下来，这少女莫不是费霖的门下？

少女满意地点了下头，“费霖就是我的弟子。”

李夜墨差点一个趔趄跌在地上，“姑娘不要胡说……费霖前辈正在这楼上呢！”

“哦？这么巧啊！”

少女将手合在嘴边，向着楼上喊了句：“小霖子，师父来看你了！”

李夜墨正呵呵傻乐，准备看这少女如何倒霉。

片刻，只听一声巨响，客栈的窗户被轰然砸开，麻子脸费霖从窗户一跃而下，忙不跌得向远处狂奔，边跑边暗暗为自己鼓劲：“腿兄腿兄快跑啊，老妖婆追来了！”

李夜墨僵在原地，少女很是高兴道：“小霖子轻功也蛮有长进嘛！你瞧他多快活。”

“敢问姑娘芳名？”

“你就叫我琳仙子吧！”

……

多年前。一个面容清秀的小男孩蹲在山坡上替乡绅放羊，天蓝草青，微风不燥，除了肚子饿，别的都挺好……

他姓费。

他父亲也姓费，家中排行第五，因此叫作费五。费五赶上饥荒死得早，没来得及给他取名，所以同乡都叫他费小……小费五！

小费五的娘改嫁，改嫁后把他托给了他的叔伯，叔伯们把他送到乡绅家，乡绅安排他去放羊。

挨打事小，但乡绅管两顿饭呐！

一顿是极稀的稀饭，一顿是极汤的米汤……

除了肚子饿，别的都挺好……

直到有一天，一个仙气飘飘的少女落在他面前，眉眼带笑，“小家伙，你真好看，你愿意跟我走吗？”

“管饱吗？”

小费五怯生生地问。少女看起来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小姐们都能吃饱饭吧？

管饱？这是什么问题啊。

少女捂着肚子笑得花枝乱颤，大手一挥。

“有肉，管够！”

“那行！”小费五双眼放光。

“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名字……他们都叫我小费五。”

“废物？这是人名吗？”

少女掐了掐小傻子的脸，又咯咯地娇笑起来。

小费五一板一眼地纠正：“姐姐，费五是我爹，我是小费五。”

少女笑着摸着他的头，“你记着，我叫琳仙子，你以后也用我的名字……”

“你就叫作——费霖。”

小费霖呆呆看看少女，不知所措。

……

琳仙子绕李夜墨走了两圈，赞叹道：“不错呀，我还以为你会死呢，没想到竟活过来了，金凤花真是个好东西！”

琳仙子计划去药王谷挖一些，种到自己的山上。

据说这东西需要药王谷的仙气存活，正好咱就不缺这个！

“琳仙子，你当真是费前辈的师父。”

李夜墨还是觉得难以置信，一个小丫头，娘胎里就开始练武吗？

“是啊，小霖子是本仙子最不成器的徒弟……”

“那仙子成器的徒弟都有那些？”

琳仙子喜滋滋正要开口，突然用一根手指抵住嘴巴，“不能说，容易暴露年龄。”

李夜墨干笑两声，不知所谓。

琳仙子眨着眼睛神秘道：“以后钟丫头年纪大了你就会明白，一切能体现年龄的事，最终都会和年龄一起变成不能说的秘密。”

你是女人吗？少女的外表，老妪的内心，神奇的手段，你是老……神仙姐姐啊！

李夜墨想说又不敢说。

“琳仙子适才说我不适合练枪，那依仙子看，我适合练什么？”

“我这有一件兵器正适合你的七星北斗步，不过……”

李夜墨一脸期待地看着欲言又止的琳仙子，“不过什么？”

“不过你杀过人吗？”

李夜墨一脸严肃：“没杀过，但我有非杀不可的人。”

“谁？”

“这和那兵器有关？”

琳仙子耸耸肩道：“和本仙子的好奇心有关。”

“乱鸦坡仵向南……”

“他已经残废了。”

“可他还没死！”

“哦……还有谁？”

琳仙子一脸的没所谓，她活得太久，见惯了生死。早死与晚死有什么区别？如何死才有区别呢！

“没了。”李夜墨叹了口气。

“那你不算个嗜杀的人，恐怕不会喜欢这件兵器，因为这是件凶器，和它对敌的只有生与死，没有打伤和制服。”

李夜墨猛得抬头，盯向琳仙子的眼睛，那双细长的凤眼难得的极为认真，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样子。

武器为人所用，是生是死全在使用者而不在武器，什么凶器可以替人决断生死？

琳仙子搓着手，似乎对这武器还有什么想说不能说的。

“仙子是想说什么？”

李夜墨耐心等了半晌，琳仙子扭捏着说道：“小李夜墨，我突然发现……你的眼睛也很好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