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夜墨一头雾水，哭笑不得。

这双眼如今始终翳着白雾，还有两道剑痕直划到了眉毛，哪里好看？

“因为你的眼睛就像我的猫啊。”

琳仙子背着手轻笑，几缕青丝顺着晶莹的耳垂划下。

是猫啊，李夜墨想着。

猫是种很神奇的动物，它在夜里不知去向，可你不能怀疑它的忠诚，它总会在白天回到家里，无论走了多远……晓儿，你什么时候肯回来啊？

“琳仙子，我真好奇，你如何练就了这样一手暗器，少说也需要数十年的苦功吧，可偏偏你又看着这么年轻，世上当真有不会老的人吗……”

“打住打住！小李夜墨，你还真是会说话，一开口就让人不想再理你！”

琳仙子气鼓鼓地翻着白眼，从袖子里掏出一支乌光的扁铁签来，没好气的向前一递。

李夜墨接过仔细看了看，疑惑更深。

这扁铁签约莫有半尺长，柳叶宽窄。一头尖利无比，寒光崭崭，一头接着仅盈盈能穿过小指指尖的铁环。一侧有刃，一侧生有倒钩，通体漆黑如墨，不像是兵器，倒似一根发簪。

李夜墨不解道：“仙子，这便是你让我用的兵器？”

“你可别瞧不起它，这是件宝贝，名叫解。”琳仙子道。

“姐？”李夜墨总感觉被人占了便宜。

“屠夫神庖丁以善解活物成就神位，将毕生解法玄妙以龟甲记录，传世有《凡尘百解》一书，曾言：血肉之躯，无不可解！论杀生，天下第一。”

李夜墨脸色古怪，问道：“琳仙子所说的庖丁可是《庄子》中游刃有余，十九年不换刀的庖丁？”

琳仙子见李夜墨也知道庖丁，满意地点点头道：“庖丁羽化超脱，留下神器十一柄，人不知其名，强为之名，自一解至十一解，每柄都对应九项解术，这件宝贝便是其中的九解。”

“九解……”

“是了，九解，我还另外它起了个名字……”琳仙子一脸神秘，“剃头匠。”

李夜墨哈哈大笑，“琳仙子，你终于说了实话，一把剃刀也诳我用作神兵利器。”

琳仙子俏脸一黑，跺了跺脚，“我倒想让你做剃头匠，只怕你不敢。”

“琳仙子莫要小瞧我，李夜墨虽然不成器，但若剃刀举不动还敢说自己会杀人？”

李夜墨用九解刮了刮下巴，几天未打理，青涩的胡须都冒出头来。

还别说，这九解还真是锋利！说是吹毛断发也不为过，只是刚刚靠近，胡须都纷纷脱落。

“十一柄解刃中，九解最小，也是九解最凶。

小李夜墨，你刮胡须可要小心点，离脖子远一些，这柄不起眼的小刀，至少剃下过四百颗人头……”

李夜墨手一僵，后背渗出丝丝冷汗来，干笑道：“仙子在说笑吧……”

琳仙子拍着胸脯保证：“绝无虚言。你且猜猜这剃头匠的上一个主人是谁？”

“仙子说过……是那庖丁。”

“庖丁倒是未曾杀过人，留下神器，至今几千年，也倒了几手。给你些提示：它的上一任主人是个杀人如麻的凶人，九解的血债多半是那人造下。”

“……”

李夜墨猜不出，杀人如麻？这条件太宽松，江湖中最不缺的就是这种下贱货色。

琳仙子见李夜墨猜不出，得意道：“那个凶人曾搅的江湖动荡，差点断了中原武道根基，叫做清水蝠毛阿升……”

李夜墨眉头紧锁，清水蝠是谁？江湖何曾出了这般人物？

“这个名号是他自己取的，你也许不曾听过。不过，他有个旁人送的称号你一定知道——

阳顶峰上，血蝠魔君！”

“仙子，教我！”

李夜墨两眼几乎要冒出火来。

血蝠魔君背信弃义，逃下阳顶峰。仗着轻功盖世，横行无忌，淫邪妇孺，挑衅天下英雄，天下英雄却耐他不得，引得即墨家插手，这才身死道消。

血蝠魔君只有轻功？想到阮经亭挖到的几十具无头尸，李夜墨觉得可笑，这剃头匠一定在许多个夜晚闪烁幽光，剃下了不少英雄头颅吧。

至于沦落做一个魔君，李夜墨越来越不觉得做个魔君有什么不好，自由自在，无人约束，李夜墨不想欺负别人，但也不想总被人欺负了。

江湖里总有些人，仗着武功高强，随意的破坏别人的生活。啧，狼进了羊群，难道是羊犯了错？

没有对错，只有强弱！不想任人宰割就要长出獠牙来，坐在餐桌旁，而不是躺在餐桌上。

惟有这时，当侍者端来带血的肉，你才能体面地摆手拒绝，说一句‘抱歉，我吃素’，彰显善良！

琳仙子抚着剃头匠，道：“剃头匠对应《凡尘百解》中的九条解数，但我只能教你三招。”

李夜墨握紧拳头，用力点头，三招虽少，但血蝠魔君不也只是九招？足够了！

琳仙子捂着脸，害羞道：“不是本仙子不肯教，是一个卖酒的笨蛋把着天机。《凡尘百解》，神仙手段，我如果教齐你九招，只怕他提着剑就杀来了……”

“你要记着，我为何将九解命名为剃头匠:只因九解凶狠，出手不容后悔。九解对应解数全部是取人性命，加之九解一侧锋利无比，一侧却生有倒刺，可以刺，可以划，若要拔出，倒刺必定咬住筋肉，极为困难，反而不如将脑袋整个取下，是一把好食人头的凶刀。我且将招式说与你听，我只说一遍，你要用心记录。”

李夜墨感觉嗓子发干，咬了咬舌尖，强迫自己恢复清明。

“解术七十五，配合九解，将刃尖自大椎或哑门刺入，右旋一周去其头。”

“解数七十九，配合九解，将刃尖自咽喉穴刺入，右行泻其气。”

“解数八十一，配合九解，将刃尖自颈上死穴刺入，右行截其血。”

琳仙子停下来，扑闪着眼睛看着李夜墨。

李夜墨哭笑不得道：“仙子，这三句就完了？”

“完了啊。”

琳仙子道：“你若仔细体悟，这不过是屠夫之道，招式简单至极，只要你将刃尖刺入，就已经是成功了，至于姿势如何，动作怎样，都可以随机应变，变法无穷。寥寥几字，大道真言，正是仙人手段。”

李夜墨叹息一声：“仙子说得轻巧，仵向南也不是捆着的猪，怎会任我宰割？”

“只要你跑得足够快！”

“足够快？”

“七星绕斗，画轨如牢。只要你足够快，对手便如同不会动的猪，你只需要用最简单的手法——了结他！”

李夜墨豁然开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