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把剑铸好时,剑身上的光纹乱如蚕丝,剑尖上的光纹四射如火。”老人说:”而且在这把剑刚出炉时,天地神鬼皆怒,苍穹雷声怒吼,春雨提早了半个月。”
“剑出炉,春雨就提早下了?”
“是的。”老人说:“所以怒剑又叫春怒。”
“春怒?”历抗天又问:“那这把剑现又在何处?”
“这把剑本来就是不祥之物,就像是天生畸形的人,生来就带有、戾气,所以剑一铸好,玉师父就不惜以生命陪那第三把剑葬身。”
“葬在哪里?”
“一个可怕的地方。”
“一个可怕的地方。”
在这世上什么事情、什么人、什么东西、什么地方才算可怕?
乱葬岗可怕?杀人者可怕?鬼怪可怕?一只鸡死掉腐烂发臭,长满了蛆虫可怕?刽子手可怕?一幢荒废长满杂草古老的巨宅可怕?多情少女遇见薄情郎可怕?
什么叫可怕?
可怕的定义是什么?
夕阳将落,未落。夜凤却已开始来袭了。
磨剑老人用那双看遍人生百态的眼睛凝视着历抗天。
历抗天沉默了。
他实在不知道磨剑老人口中所谓可怕的地方究竟是什么地方。
因为每一个人对可怕的定义都不一样。
小龙不知道什么时候缓缓的走了过来。
历抗天回头看了小龙一眼,并没有说话,仍然低头沉思,磨剑老人所说的那句话。
刚刚磨剑老人和利康天之间的对话,小龙完全都听在耳里。
“你认为什么最可怕?”磨剑老人问
历抗天和小龙都低头沉思,过了很久,小龙忽然抬头看着老人,一字一字地说:“朋友。”
小龙说:“朋友最可怕。”
“为什么?”
“因为只有朋友才会深入地了解你,只有朋友才会有机会亲近你,只有朋友你才不会防备他。”小龙说:“可是往往出卖你的,就是你最亲近最要好最信任的朋友。”
小龙也在凝视老人。
“也只有朋友出卖你,才会令你痛心。”
“世上最可怕的敌人,并不是你的仇敌,而是你的朋友。”
“是的。”小龙说:”唯有朋友的一击,才是致命的。”
因为朋友出卖你,一定是你的致命伤,你的弱点,他的攻击一定是你毫不设防的地方,而且绝对是致命的地方。
磨剑老人忽然仰首叹息。
“朋友,朋友。朋字是由两个月并成的,这世上又怎么可能有两个月呢?”老人说:”古人老早就知道朋友的可怕,所以造字时,就用一件不可能的事来做朋字。”
老人长叹,接着又说:“世上不可能有两个月,也就是说这世上没有绝对的朋友。”
“可怕的定义,因人而异。”老人哺哺他说:”也就是说,如果有一个人很怕蛇,那么他一定会认为蛇窝是最可怕的地方,如果他从小就和蛇玩在一起,那么他进入了蛇窝,就好像口到了家里一样。”
老人又解释:”有的人认为喝酒是最可怕的事,却也有的人觉得喝酒是世上最愉快的事。”
“这么说,如果有一千个人,就有可能会有一千个不同的可怕的地方。”小龙说:“那么这第三把剑就有可能藏在一千个不同的地方,也可能有一千把第三把剑藏在一千个可怕的地方?”
“是的。”老人点头。“一千个人可能有一千个不同的可怕的地方,也有可能只有一个共同认为可怕的地方。”
“那么这第三把剑也有可能只藏在一个可怕的地方,”
“好像是这样子的。”
磨剑老人似笑非笑地看着小龙。
夜很快地就来临了。
月光在水面上荡漾,闪着不定的光芒。
小龙正在看着溪,看着溪水中的闪光。过了很久,他的眼中忽然也亮起了光芒。
亮起一种和水中闪烁不定的反光一样的光芒。
他忽然回头,回头看着磨剑老人,忽然用一种仿佛很高兴的声音说话。
“如果一个人心中毫无畏惧,那么在他来说,也就没有可怕这两个字,也就没有可怕的地方,没有可怕的地方,也就没有第三把剑。”
老人没有说话,他只是默默地看着小龙,用一种赞赏的眼神看着他。
“既然心中没有可怕购地方,也就没有第三把剑。”小龙说:“可怕的地方本就因为人的心而定,可怕的地方既在人心中,那么第三把剑也就在人的心中。”
他看着老人,接着说:“玉师父将春怒葬在一个可怕的地方。”小龙一字一字他说:“这世上还有什么比人心更可怕的呢?”
磨剑老人眼中的笑意已很浓了。
“第三把剑就葬在人心中。”小龙说。
这句话刚说完,漆黑的天空忽然闪起了一道雷光,紧跟着响出一声很大的雷声。
宁静的大地,为什么会突然现出这一道闪电呢?为什么会突然响起这一声雷声呢?
天地之变,是否因为人类揭开秘密而愤怒,
冥冥之中,苍天和人之间是不是有一种神秘的感应呢?
雷声摹响,闪电骤现。
对于这突然的变化,磨剑老人一点也不惊讶,仿佛他早已知道会有这种变化发生,又仿佛他无视于这天地间的神妙。
他依旧动也不动地看着小龙,眉头却已充满了莫名的喜悦。
闪电再亮,划过苍穹,直落梅林中,瞬间就击燃了梅林问最高最壮的那棵梅树。
火势“必剥”作响,火花如繁星般迷漫整个梅林,在黑夜里看来,就宛如怨妇眼中的欲望之火。
闪电刚灭,雷声就响,听起来是那么的遥远,又是那么的清晰,就仿佛怨妇在冬夜里独守空闺时所发出的呻吟般令人惊栗。
小龙也没有动,只是眸中的那股光芒却越发亮了,他的脸上没有喜悦激动的表情,只有一抹说不出的宁静与安详。
就像是一个人历尽了千辛万苦终于到达了终点时,脸上所露出的那种胜利的宁静,胜利的安详。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磨剑老人悠然他说着。”无我无心本无剑,有我有心亦无剑。”
历抗天和小龙在听。
“有我无我两皆可,剑在剑无本寻常。”
老人叹息。
“菩提既然无树,心中就没有剑。”老人说:“没有剑,就没有可怕的地方。”
“是的。”历抗天忽然开口:“明镜本就非台,又何处落尘埃?”
老人在听。
“有我无心却有剑,无我有心也有剑,无我无心剑仍在。”
“在哪里?”老人间。
“在天地间,在万物里,在虚无缥缈处。”小龙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