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口中的这六个字，响如轰雷，重若泰山。

伴随着庙外的电闪雷鸣，犹如一只无形的大手，想把那六名游侠儿按死在地下。

这六名游侠儿看着这天威，神怒。

绝望的脸上都露出了骨子里的狠辣。

这六名游侠儿，谁不是江南有名的悍匪？

这六名游侠儿，谁不是身上背负着上百条人命？

他们可不是那种坐以待毙的懦夫！

这六名游侠儿，几乎同时挥舞着手上的怪异兵器。

带着他们引以为豪的内劲用力朝山神挥去，那五颜六色的光照亮了整座破败的山神庙。

“跪下。”

山神的声音又再一次响起。

这一次，泥巴做的山神像，竟然化为了百丈巨人。

那张无面的脸也化为了倾世容颜。

……

有关山神的传说，有很多。

大多数山神都是鬼怪精灵，传说它们能出云，成风雨，保佑一方风调雨顺。也能降天灾，为人祸，让一座城池生灵涂炭。

但，见过山神的人屈指可数。

尤其是像这般美丽的山神，更是连听都没听说过。

王英雄面色苍白的望着前方“母亲”，

激动的浑身发抖。

他好似忘了他胸口淌着的鲜血。

他也好似忘了逐渐冰凉的手脚。

更好似忘了自己停止的心跳。

“这便是人上人吗？”

看着那几个之前高高在上的游侠们，惊慌的脸，还有那被折断跪倒在地上的膝盖。

王英雄忽然感觉到一股热血，涌上心头。

那停止跳动的心脏，居然又再次复苏跳跃起来。

“不，这是力量。”

山神扭过头看着王英雄。

“你要记住，这世间，有三样东西，是永远不会背叛你。”

“第一样是智慧。智慧能让你看清前方的道路，让你在迷茫中做出最适合你的选择！这种智慧会随着时光沉淀，变得更为厚重！智慧这东西，是每个人安身立命的根本。它就像一盏灯，指引你前行！”

“第二样便是品格！好的品格能让你获得名望受人尊敬，但同样它也会像一条看不见的绳子那般约束你，让你一辈子被束缚在里面！而坏的品格虽然能让你被人唾弃，但它能让你获得自由，更能让人人害怕你！你要记住，品格就像一把双刃剑，好品格刺伤自己，坏品格刺伤别人！”

“至于最后一样不会背叛你的东西，就是力量！”

“英雄，站起来，捡起脚边的刀。”

随着山神话落，王英雄脚边，忽然多出了一把大街肉铺里随处可见的杀猪刀。

王英雄艰难的爬起来，捡起了这把杀猪刀。

在背后熊熊燃起的火光下，破庙墙壁上少年手持杀猪刀的影子，像巨人那般高大威武。

当握住刀的那一瞬间，王英雄好似明白了什么是力量。

“走上前。”

山神不悲不喜的说道。

王英雄抬着头，看着山神那张绝美的脸。

没有犹豫的一步步逼向了那些曾经认为他的傻子是乞丐的大人物面前。

硬气的挣扎声，卑微的求饶声，痛苦的哀嚎声。

都宛如王英雄曾在城里酒楼里听过得最动听的古筝声，让王英雄的心情前所未有的畅快。

“杀了他们。”

山神又说道。

王英雄双眼通红的举起刀。

在举起刀那一刹那，王英雄又想起了今日在学堂里偷听的一句话。

那便是：

“举头三尺有神明。”

他抬起头，望着这把杀猪刀。

他终于明白力量和神明究竟是什么。

咔嚓一声。

那把锋利的杀猪刀，深深插进跪倒在地上的牛头附近两寸的土里。

“为什么，心软了？”

山神的语气透着一份失望。

“就你这优柔寡断的性子，怎么能做那高高在上的人上人？”

“这天上天下，哪位身居高位的大人物不是满手鲜血，杀伐果断。”

“英雄，你太让娘亲失望了！就你这心性，怎么能做人上人！怎么让那些看不起你，欺负你的人，悔不当初？”

“英雄，你这样如何做潜龙，如何做凤凰，如何去做旭日东升的太阳！”

王英雄拔出了插在地上那把杀猪刀，看着这刀平静的说道：

“娘亲你刚刚告诉我，力量只是三样东西其中之一。”

“若我真听娘亲的话，一刀结果了这六人的性命。那我这一生，就算成为人上人，也只是娘亲眼里的空有力量没有智慧和品格的人上人！”

山神那张绝美的脸，挂着诧异。

“我王英雄要做的人上人，不是一般的人上人！”

“我要做的是让天下三十六州，听到我王英雄这三个字，第一时间想到就是潜龙凤凰太阳的人上人！”

“我要做的是无论前方敌人有多么凶残强大，我都会有勇气一战的人上人！”

“我要做，哪怕中途会死会败，也绝不会后悔后退的人上人！”

“我王英雄要做的便是，人上人中的人上人！”

狂风起，惊雷闪，山神庙，山神醒。

她低着头望着王英雄那在惊雷照射下，快要追上自己的影子。

她放声大笑。

“好一个人上人中的人上人！”

“不枉我这千年来的苦苦等待！”

“什么关东大侠慕七夜，什么刀剑狂笔鲜于玉，哪有我儿王英雄志向宏大！”

山神那张脸又再次挂着泪痕。

这一日，山神脸上流下的泪水，足足抵得过千年来所有的风吹雨打。

她看着王英雄的影子，又说道：

“千年来，世人皆以我是仙的身份，畏我，惧我，欺我，辱我，骗我，利用我。唯独只有我儿王英雄你，敬我！”

“什么关东大侠慕七夜，苦费心机只为了从我手里换取《七十二变，名扬天下。”

“什么天下第一刀剑狂笔鲜于峰，被我含辛茹苦的养大到头来却恩将仇报，斩断了我回去的路。”

“还有那人间最诡异的道士，左念。毁我庙宇，断我香火，想把我死死按在这凡间自生自灭。”

“儿啊，若有一天，你真能成为那高高在上的潜龙凤凰太阳，能否帮娘去天上的白玉京看看，看看娘的桂花树还开着吗？”

山神的话，十分凄凉。

也让王英雄心中涌起了难以言喻的愤怒。

“若我有通天的本事，必将为娘亲报仇，必将带娘回到那天上的白玉京！”

山神望着王英雄那张刚毅的脸。

笑了。

这一笑，夜空黯然失色。

这一笑，也让天下所有桂花树，在春夜怒放！

“桂花树，白玉京，你…你不是寻常的山神！”那六名苦苦挣扎的游侠儿，听到山神和王英雄的对话，骇然的抬起头。

“我是天上的玉兔。”

山神也毫不避讳。

道明了自己的身份。

“是那白玉京，真正的主人。”

……

相传，在很久很久之前，有三位神仙变成三位可怜的老人，向狐狸、猴子、兔子求食，狐狸掏出了一只老母鸡献给了第一位老人，猴子拿出了一颗桃子献给了第二位老人，唯有兔子束手无策。

兔子看着快要饿死的第三位老人，她决然地说：“你吃我的肉吧!”

话音刚落，兔子就跃入烈火中，将自己烧熟。

神仙们看着这只舍身助人的兔子，大受感动，便耗尽法力把兔子复活送到天上月宫成仙，成了那白玉京上的第一任主人。

后来，白玉京多了嫦娥，多了吴刚，也多了月神和太阴星君。善良的玉兔，主动把最好的宫殿让给他们，默默地在白玉京的桂花树旁捣制着太上老君的长生不老药。

谁也不知，玉兔为什么下落凡间。谁也不晓，善良的玉兔，为什么没有好报，就连最后一处安生之地，都被俗世中的游侠所打扰。

“英雄，娘是兔子。你还认娘亲吗？”玉兔望着那听闻自己是兔子而震撼到说不出话的六名游侠儿，她又凄凉的笑了。

她记不清在多少年前，当她第一次展露出自己玉兔身份时，身边那些至亲至爱之人，眼里都是震撼，羡慕以及…轻蔑。

就算是天上的玉兔，在很多人眼里不还是一头畜牲？

尤其是那些曾经敬仰自己的人，得知自己敬仰的居然是一只玉兔后，那些贪婪，不劳而获，祈求庇护的人，都伸出了双手，

找善良的她讨要长生不老药。

这一次，他应该也不会例外吧。

听着王英雄久久没有回应，玉兔短叹一声，看来他也跟那些人一样，嫌弃着自己。

“我不知道什么是天上的玉兔，也不知道娘亲究竟受了什么委屈！但我知道，若没有九年前那两只蝗神，我早就饿死了。所以，以后就让我保护你！”

王英雄拿起了长长的杀猪刀，昂着头，看着那高高在上的白玉京。

用力的挥出了一刀。

这一刀，仿佛在斩断什么，又仿佛，再告诉身后的玉兔什么。

这一刀，虽没有通天之能。

但却让在场所有人，隐约瞧见一道睥睨天下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