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苇被老板娘带进小店,小店有个矮壮的男人在拖地,是她的丈夫。
小店里面有一居住室,窄窄的,只能容纳一个人。任苇换上了老板娘的衣服,擦了擦湿发。还好,她和老板娘的身材差不多,衣服大小还合身。
老板娘关心地问:“你吃早餐了吗?”
“还没有呢,我正准备上你这儿来吃早餐的。”
任苇坐下。店面不大,十来个平方,三张小桌子,倒也整洁。
老板娘端来三个包子,放在任苇面前:“先吃,不够再拿。”
任苇从湿衣服的口袋里摸出一张五元的钞票递过来。
老板娘连忙用手挡住:“我向你道歉都来不及,怎么好意思收你的钱,这顿早餐算我请你。”
“那谢谢了。”
任苇吃了两口,对老板娘说:“大姐,你的包子味道不错,也有嚼劲,是用老面做的吧?”
老板娘有些惊讶:“是的,你个小姑娘家,怎么知道是用老面发酵做的?你的口音我听有点耳熟,你是荆州人吧?”
“是,我是荆州人,荆州下面一个县市,洪湖市,我家也是做早餐生意的,平时我在家有空时,也给哥哥嫂嫂帮帮手。”
“你在这附近上班吗?”老板娘看了看任苇的模样,猜了猜。
任苇心里转了一个弯,随口道:“我在附近一家厂里上班,厂里三班倒,我上的是下午班次。大姐,你生意还好吧?”
老板娘点了点头:“嗯,我们是宜昌的,和你相距不远。这儿的早点摊也不少,但用老面做的不多,再加上我们小店有外卖的生意,所以生意还不错。我和老公两人太累,店里想找一个帮手。”
小店想找帮工,岂不正中下怀?
任苇脱口而出:“大姐,你看我可以吗?”
老板娘说:“这有什么不可以的,你真的愿意吗?不过,在这儿干活工资不高,也累。”
蹚在洪水湍急的河流中,汹涌的浪花呛得早已睁不开眼睛,好不容易抓到一根救命的稻草,岂敢松手!
“没事的,我有心理准备。”任苇表面声色不动,却早已心花怒放。出门时,周晓楠说今天是黄道吉日,此时果然应验了,眯眯眼真是神机妙算。
老板娘搭着她的肩:“你来后,我可多了一个妹妹,平时也有了个说说知心话的人。我叫任香香,以后你说叫我香姐好了。”
“我也姓任,叫任苇。”
“真巧,不是一家人,不进一个门。真是阳差阳错,我们算有缘。”香姐哈哈大笑。
香姐指着打扫卫生的男人说:“你姐夫叫喜柱,只做事,不大爱说话,所有的大事小事他都听我的。”语气中有些自豪,有些霸气,还有几分嗲气。
喜柱嘿嘿地笑了笑。
喜柱五大三粗,手掌像五指山,宽大的鼻子短且方,酷似老虎的面相,那种温顺的老虎,上唇比下唇稍前突,牙床很结实,似乎一口就可以磕破两三个香榧。
香姐和任苇草草几句,就达成了协议,任苇每天早上四点到店,点左右就可以离开。
天不绝人,上苍有眼。
任苇抬头看看天,阳光正好。
这就是生活本该有的模样,热烈地爱着,努力地追求着,全力地创造着,勇敢地生活着,不妥协,紧靠大地,面向阳光,恣意生长,她像棵向日葵一样。
来到学校,任苇对崔阿姨讲明实情,以后每天会起得很早,会吵着阿姨的。崔阿姨说,没问题,我年纪大了,觉少,你随时叫我。
回到宿舍,任苇看到几个宿友都躺在床上看书。见到任苇,她们纷纷坐了起来。
田真真文绉绉的问询:“风雨不怜黄花瘦,急煞阶前掌灯人。”
罗小玉略一沉思:“昏灯半盏黄纸有,帘前独坐为谁忧。”
任苇会心一笑,应道:“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
二人听后,拍手称快。
闫榕听得一头雾水,有点不高兴了:“什么意思啊,你们几个,能不能说点正常的人话?任苇,你直说,工作找到没有?”
任苇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点了点头。
周晓楠的脸圆,眼睛太小,只有一条缝,像是用竹篾在土豆上划过一条印记。她眨了眨眼,晃着头说:“财来运转大运红,出门遇上好宾朋,要想求财才也有,要想求利你也行。”
田真真打断了周晓楠的话:“任苇,你找了个什么样的家庭当家教?是百万富翁还是千万富翁的,男孩还是女孩?小孩可爱吗?”
任苇说:“不是家教,是在一家早餐店帮忙。”
“早餐店?我的妈啊!”肖榕一头倒在床上,“那早上要多早起床啊!”
“早上四点到地方就行了。”
“早上四点?我还在做梦呢,那不是要人的命吗!”罗小玉大呼小叫,夸张极了。
“各位抱歉了,以后早上我起床可能会打扰你们休息。”任苇双手抱拳:“不过,以后早上你们也可多睡一会,我回来把你们的早餐捎回来。”
任苇坐下,手抱吉它:“大家对我的帮助,我难以报答,现在,我送大家一首歌吧。”
只纤手鼓起掌来。
田真真也抱起吉它:“任苇,你唱,我为你和吧。”
“能不能让我陪着你走,既然你说留不住你,回去的路有些黑暗,担心让你一个人走。我想是因为我不够温柔,不能分担你的忧愁,如果这样说不出口,就把遗憾放在心中……”任苇一边拨弦,一边浅浅地唱,田真真轻轻地和。
词作者写爱,大多写得不显山不露水,写得细水长流,令人动容。
风,趁几个女孩不注意,潜入室中,听了一段,不忍卒听,便夺窗而出。
闫榕听得有点心痛,忍不住问:“任苇,你如实交待,是不是有男朋友了?”
“是的,有了,他在老家。”
田真真好奇地问:“你早恋啊?男朋友是做什么的?”
“他目前在老家养鱼。”
“哦,他是做水产品生意的,是一款爷?”
“不,他是一个病人,他颅内出血了,目前正在医治,偶尔帮他父亲打点鱼塘上的事情。”
“他很优秀?值得你爱吗?”
“我和他从小青梅竹马,他是在高考前出的事,与我有关,他家条件也一般。所以,我现在只想多挣点钱,寄钱他看病。”
“哎,多灾多难。”周晓楠闭上了双眼,不敢想像。
众人听了,唏嘘不已。
他乡有人弹琴,家乡菊花已泛黄,遍地伤。
自从任苇上大学后,杨弛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了。
没有机会高考,是他一生的痛,间歇性的头痛令他心绪不定。家里的收入有限,为他治病几乎花光了家里的积蓄,姐夫任天堂偶尔也送点钱过来。面对医院昂贵的费用,一家人只能选择为他保守治疗,以吃中药为主。他身体好时,就在渔塘埂上割鱼草,给鱼喂饲料,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身体不适时,就躺在床上静睡。
曾答应过任苇明年参加的事,看来,只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就这样日复一日,他意志消沉,没有理想,没有奋斗目标,没有了生活动力,没有快乐,也没有忧愁,浑浑噩噩。
每天吃吃睡睡,就这样苟且一生吧。
可奇怪的是,他变得越来越帅了。皮肤比在学校时白多了,喉结长大了,嘴唇上的胡子越来越密,更显阳刚之气,加上少言少语,更有一份成熟男人的魅力。
前几天,天堂哥送钱过来,说是任苇寄来给他看病用的,他冰层下那颗冻僵的心有些复苏,他有千言万语想对她诉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他知道,心爱的姑娘为了生计,为了给他治病,正在苦难中挣扎。他渴望任苇的那份感情,但又觉得自己离她越来越遥远,一只手想要握住另一只手,需要穿过多少乌云?
他和她,分明身处两个不同的世界。
他陷入矛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