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十四章 抽丝剥茧(1 / 1)峰雪打火机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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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阵雨很短促,顿饭功夫,太阳便拨开厚重的乌云重新跳了出来。

被雨水冲洗过的树叶绿得更加青翠,地出现了一面又一面浅洼的水镜,一弯彩虹骄傲地高悬在天边。

空气中青草与泥土夹杂在一起的味道很好闻,卓展不禁闭双眼,深深呼吸着。

赤叫了荀伯来开案牍库的大门,此刻,荀伯正拿着钥匙费力地去开启那把落满了积灰的锈锁。

“啪”大锁应声落地,厚重的木门吱吱呀呀地被推开,荀伯早已是大汗淋漓。

“开了开了,卓展,快进来!”赤欢快地招呼着卓展。

卓展试探地走进这黑黢黢的案牍库,荀伯连忙摸到里面去点烛灯。

这案牍库看似很久没来过人了,架子层层铺叠的龟甲片满是灰尘,结着厚厚的蛛网。赤一手捂住鼻子,一手抄起墙边的扫帚去挥扫那些蛛网,眉头紧蹙。

“你们要找的东西肯定在这里,但具体在哪一摞我就不知道了,毕竟年代太久远了,只能你们自己慢慢找了,咳咳……”

荀伯慢悠悠地说着,被赤挥扫起来的尘土呛的咳了两声,连忙捂住口鼻,往屋外退去。

“荀伯您赶快歇着去吧,我们自己找就行。”卓展连忙说道。

“依我说,派一队士兵过来帮你们找,一会儿功夫就能找到。”荀伯见不得赤干脏活,心疼地建议道。

“不了荀伯,查金毛脸身份这件事目前还需要保密,我们自己找就好了,不打紧的。”卓展淡淡说道。

“那好吧……给,钥匙给你们挂这儿了,出来别忘了锁门啊。”荀伯叮嘱了几句,便赶紧离开了这脏土飞扬的库房。

案牍库的龟甲片堆积如山,长年没人整理,基本都是乱放的,想找点儿什么东西实在困难,卓展和赤毫无头绪地找了两个时辰还是没有任何进展。

赤这个急性子的姑娘早已烦躁难忍,不满地嚷嚷着:“回头我一定得跟封魄哥哥好好说说,赶紧派人把这案牍库收拾收拾,这还没有装尸体的冰窖规矩呢。”

“你倒是可以跟封魄大哥建议,把这案牍室改成档案室,每个架子按年份标注归类,龟甲片也按用途分好类。可以用防水的油布包好,再写标签,这样找起东西就方便多了,不用再挨个翻开看内容了。”卓展此时也是疲累不堪,发自内心真诚地建议道。

“咦,你说的这个办法真好,回头我就让封魄哥哥找人这样弄。卓展,我发现你总有些奇奇怪怪的点子,但不得不说,都是好点子。”赤赞叹道。

“这可不是我自己干想想出来的,这在我们华国是很平常的做法,我们管这个叫‘归档’。”

“华国真是个好地方,我自问去过的地方也不少,但从来没去过你们华国那样神奇地方,关键还有士力架这么好吃的东西。”

赤还是对卓展次给她的士力架念念不忘,即便只是想想,舌尖也似乎甜丝丝的。

“我们那儿啊,好吃的好玩儿的还多的是呢,可不是小小的士力架能比得了的。单说这甜点,就有奶油蛋糕、巧克力威化、饼干、面包、甜甜圈、蛋挞、布丁、冰淇淋、冰沙……这些都是外面买的,家里做的甜点更是别有一番风味。”

“现在照顾我的文叔很爱做各种水果的挞和凝冻,味道很不错,是外面做不出的味儿。还有我小时候总吃的蒸蛋糕、芸豆卷,一到周末休息我妈准……”

卓展正兴致勃勃地说着,无意间说起自己的母亲,不免又是一阵心悸,已到嘴边的话却怎么都说不下去了。

赤一愣,呆呆地追问着:“为什么是小时候啊,现在你妈妈不给你做了吗?”

“我妈去世了,我爸也是……”卓展小声说着,昏暗的烛灯下仍然能看见他突然黯淡下去的神情。

“对不起……”赤很后悔没早点察觉出卓展的异样,暗暗责怪着自己的迟钝。

她不禁心疼起眼前这个看起来没比自己大多少的男孩,想着自己有哥哥姐姐的疼爱和母后的佑护,偶尔还能跟父王闹闹别扭,而他,连闹别扭的机会都没有了。

赤此刻真想贴贴他的背,给他些温暖,但她清楚自己不能那样做,只是缓缓把手搭在了他瘦窄的后背。

“没事。”卓展回头看了赤一眼,勉强挤出了一丝微笑:“是我自己迟迟走不出这个心结,你不要在意……”

赤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这个快乐的女孩子从来没有安慰过别人,此时也只能默默低头继续翻看手里的龟甲片,浓重的无力感袭满全身。

蓦地,赤眼睛一亮,她终于找到了招摇山的兽人名册,连忙拿给卓展看。

赤心里瞬间轻松了许多,甚至还有小小的兴奋,不是因为辛苦了一个下午终于有了结果,而是这个举动立马缓解了尴尬的气氛,让卓展从低落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再次把注意力转移到案牍面。

卓展赶忙接过龟甲片,一片一片翻看着:“辛正六年……辛正八年……辛正十二年,这三年都有从招摇山来的兽人。人,我看看……一共有二十三人。赤,把之前找到的现役二级以军官的名录拿过来。”

两人把二级以军官的名录,和招摇山招兵的人名册进行了比对,最后重合的只有六个名字,都是辛正六年和辛正八年应招进来的。

“就是这六人中的一个了,果然,‘铜川’只是个假名或赐名。”

卓展之前在圆虺兽内听到那神武大帝叫金毛脸铜川,他来到阳府后也询问过封魄和荀伯,两人都不知道有铜川这个人。

卓然让赤把这六人的名字记下来,两人好去庖屋那边再问问。

赤很是配合,小心翼翼地用刀笔在龟甲片记录着。

卓展见赤半天也没刻好,很是着急。

这个时代,连竹简都没有,更别提纸张了。前日段飞抄写封魄给的那卷心法,则是用马毫笔沾着染料抄在麻布,字迹很容易晕染,还要注意不能沾汗沾水。

卓展很后悔为什么没带些纸笔过来。眼下还一时半会儿回不了现代那边,下次让荀伯派人削点竹片串成竹简,总比在这龟甲片刻字要容易的多。

卓展隐约想起段越那里好像有便笺本和笔,之前在连水县的时候看她拿出来过。但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宁可让荀伯费点儿事做竹简,也不想莫名其妙地就去麻烦段越,卓展暗自思量着。

“写好了!”刻完字的赤畅然出了一口气,二人包好名单锁了门,便直奔偏殿后院的庖屋。

封主赤枢平日饮食简单,因此阳山的庖屋并不很大,一个不大的小院,三排连栋的平屋,就支撑起整个阳府下下的日常餐食供应了。

赤带着卓展径直进了正堂,正堂是开火起灶的地方,此时临近饭时,满屋飘逸着馋人的饭香。

九方黑泥大灶依次排开,剽悍的兽人火夫大汗淋漓地忙活着自己前面的那口大锅,洗菜、装盛、倒泔水的杂役进进出出,一切看似忙乱,却意外的井然有序,这都得益于一直在中间指挥的掌事大庖僖娘的操持。

僖娘现今已五十有六,这个精明能干的女人从前任封主起就担任掌事大疱,足足干了近四十年。虽已半头花发,但做起事来,麻利程度不亚于年轻人,浑身透着干练劲儿。

此时僖娘正挽起袖子给新来的兽人示范如何灌洗大肠,见赤到访,很是意外,忙用腰间的裙帕擦了擦双手,满脸堆笑地迎了过来。

“哟,三公主怎么到这庖屋来了,这里脏乱,想吃什么让下人过来通传一声就好啊。”

“僖娘,我这次来是有要紧的事儿要问您的。”赤神情很是严肃。

僖娘见赤冷峻认真的表情,忙收起满脸灿烂的笑容,正色道:“三公主请随我这边来。”

僖娘引着二人进了正堂边的一个小门,这里是庖屋的账房,也是僖娘平日休息的地方。

屋子不大,仅有一张榆木桌子和一张老旧床塌,但却打理得干净整洁,是这整个院子唯一能商议事情的地方了。

僖娘转身掩了账房的小门,回头怔愣地盯着卓展:“三公主,这位是?”

“哦哦,忘记介绍了,这位是我的朋友,卓展,从华国远道来的,这次是来帮我查人皮作坊案子的。”赤拉起卓展的胳膊,跟僖娘介绍道。

卓展礼貌地点了点头,僖娘也赶忙回礼。

这偏殿庖屋虽远离军政庙堂,但人皮外套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案,僖娘这几日也略有耳闻,虽不晓得个中细节,但也明白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僖娘知道赤心性高,从不服任何人,眼前这面容还略显稚嫩的少年既然能得到赤的重用,想来必有过人之处,不由得多端详了几眼。

僖娘清楚了赤和卓展的来意,却不知这人皮外套的案子怎么就跟自己这与世无争的庖屋扯了关系,心中很是紧张,狐疑地低语问道:“不知三公主和卓公子来找老身是为何事?”

“僖娘,听赤说您在这庖屋掌事近四十年了,您可否记得辛正六年、辛正八年,有没有这几个人在庖屋干过活?”卓展说着拿出之前赤记下名字的龟甲片,双手递给僖娘。

僖娘接过龟甲片,微觑着眼睛仔细地看着,扫到一个名字的时候一下睁大了眼睛,眉毛挑:“就是他,巴三。虽然庖屋这么些年一批一批的杂役很多,但这个人,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僖娘定定盯着“巴三”的名字,若有所思地回忆起来:“那是辛正六年,我刚生下第二个儿子,不想这个孩子却在出生后三天就夭折了。当时的我痛不欲生,无心过问这庖屋之事。这个叫巴三的人虽是新来的干重活的杂役,但却出奇的有胆识、有野心,自荐帮我做事,我当时悲恸难耐,没有多想便应允了。”

“然而待我从伤痛中恢复,再次回到这庖屋时,却发现庖屋已然成了他的天下了。我掌事这么多年,他是除了我唯一能把这庖屋管明白的。后来封主选拔有能力的兽人入伍,我便举荐了他。再后来,就没再联系过了,也不知道他在军中混的怎么样,但凭他的能力,肯定不会是个普通的小兵。”

赤之前还担心僖娘岁数大了记性不好,现在见僖娘一下就帮他们找出了金毛脸的身份,很是高兴,满脸抑制不住的喜色,直捏卓展胳膊。

卓展可不满足这种程度的答案,务必要百分百确认才肯罢休。他推开赤的双手,继续问道:“僖娘,那您还记得这个巴三在庖屋做事期间,可有被烫伤过吗?”

僖娘歪头静思了一会儿,恍然击掌:“哦,对对对,有那么一回,就是赤枢封主初到阳山那天,封府下摆宴款待前来拜贺的宾客,那几日庖屋忙的要死,巴三在抬烧猪的时候被吊猪的挂环烫伤了。我记得他伤的还挺重的,涂了好长时间的药草,还是留了好大一个疤。”

“疤痕在什么位置?”卓展兴奋地追问着。

“我记得好像是……手肘……哪边来着……”

“右手肘?”卓展脱口而出。

“对对对,右手肘,右手肘!”僖娘抖着手指,连连点头。

“僖娘,能带我们看看吊烧猪的挂环吗?”

“好好,随我来。”

三人再次进了正堂,僖娘在烤灶方摘下一枚烧黑了的铁环,递给卓展。

卓展拿着铁环细细端详,这铁环与金毛脸尸体的环形疤痕大小、形状都一模一样,看来金毛脸就是这个巴三无疑了。

“僖娘,这个铁环可以给我一个吗?”卓展想把这件有说服力的证物带回去,日后若是对峙起来,一定用的到。

“没问题,三公主要查的案子,老身定当全力配合,想要什么东西,你们尽管拿。”僖娘再次灿笑起来。

卓展和赤相视一笑。

赤尤其开心,金毛脸被割头以来,她心头就一直压着一块大石头,好在有卓展,好在今天查的如此顺利,积聚在内心多日的阴云终于飘然散去,重现光明。

二人嘱咐了僖娘一些保密的话,便兴匆匆离开了庖屋。

“哈哈,太好了,我真是服了你了,不仅查处了金毛脸的身份,连他在府里做杂役时的证据都找到了。哎,我们现在就去见封魄哥哥,赶紧把结果告诉他,让他也开心开心!”赤兴奋的跳来跳去。

“还不够。”卓展的表情依旧严肃。。

“为什么?”赤很是不解,“这身份都查到了,还能再查什么?”

“最关键的一环还没有查到。既然证实了铜川就是封府的巴三,那你们这位右将军肯定脱不了干系了,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找到这个巴三和右将军武翰之间的联系。”

卓展目光如炬,一股莫名涌动的斗志在心中慢慢升腾。

“那我们现在怎么查,既然知道巴三的姓名和官阶了,去军中问他隶属的编队就知道了。这个容易,我让封魄哥哥去查一下就知道了啊。”赤扑闪着长长的睫毛,一脸天真地说道。

“不行,现在还不能打草惊蛇,决不能让封魄大哥出面。你要晓得,这府里的兵士,一半是封魄的人,还有一半是武翰的人,有多少双眼睛在暗中盯着咱们还不知道呢。”

“那谁去问呢?”

“我想到一个合适的人选,这个人的官阶和身份,去询问再好不过。”卓展神秘一笑。

“谁?”赤着急地问道。

“琥珀。”卓展镇定地说道,随手拉起赤,“走,去找壮子和琥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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