旬刻间,雪莲便在两名轻壮狐族男子的推搡下,跌跌撞撞走了过来。怀里还抱着个大木盆,里面装着昨天弄脏的那件衣服,看样子是想去河边浣洗。
雪莲低着头,流海遮着眼帘,她左右偷看着两边对她指指点点的人们,有些慌乱。见到白公、善婆,雪莲才抬起头,礼貌地朝二位老人躬身作礼。
不想白公却竖眉怒目道:“罪女雪莲,你杀害同寨女子尔雅,又伪造凶案现场,你可知罪?”白公说着指向身后地尔雅的尸体。
雪莲看到尔雅的尸体,吓的一哆嗦,手中的大木盆“咣当”一声掉在了地,惊慌失措地摇着头:“没……没有,我没有杀人!”
“人证物证皆在,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我问你,这个可是你的物件?”
白公展开掌心,露出了那条紫蓝相间、尚未完工的穗子。
“这……这确实是我的东西,是我想打给子宁的穗子,还没做完。”
雪莲双手颤抖地去碰那穗子,却被白公一把握住收了回来。
旁边的子宁咬着嘴唇,欲言又止,有些泪目。
“那我问你,这穗子怎么会在尔雅手?”白公声嘶语厉。
“昨天……昨天晚,宴席结束后,我本想回家,不想却在这巷子里被尔雅姐姐给叫住了。她看到我随身带着的穗子,就抢了过去,说……说要回去研究研究这双线编法。”雪莲低着头,老实说道。
“哼哼,好一个能言善辩的丫头。我再问你,昨夜你可与尔雅一同进入过这冰窖之中?”
“没错,尔雅……尔雅姐姐确实是把我拖到了冰窖中……”
“啊……真的是她啊!”“我就知道。”“真是个妖女。”人群瞬间骚动起来。
“之后呢?”白公不耐烦的看了一眼议论的人们,有些烦躁。
“之后……之后她就打了我两个耳光,还说……还说以后让我离赤薇姐远点。”雪莲抬头看着白公,期期艾艾道。
“尔雅她!”赤薇很是愤怒,但看了看地躺着的尔雅的尸体,又有些泄气。
“大胆罪女,口出狂言!你一个人与尔雅共处冰窖之中,她被人失手打死,死的时候手里紧紧攥着你的穗子,这凶手除了你,还能是谁?来人呐,把罪女雪莲押入大牢,待狐帝回寨再做决断。”白公大声喝道。
话音刚落,便冲出来两个精壮的狐族男子,将雪莲架起,一路拖了出去。
“白公,白公!小女冤枉,小女冤枉!”
“哼,这么多年,我见得多了,杀人的都喊冤,哪个肯承认自己杀了人?此等罪人,只有绞杀示众,方可平民怨。”白公捋着胡须,眯眼看着被拖出去的雪莲。
赤薇心急如焚,前一步说道:“白公,我相信雪莲的品性,她平时连鸡都不敢杀,怎么会杀人呢?”
“二公主,这知人之面不知心呐,你怕是被这女子柔弱的外表给蒙骗了。”白公语重心长道。
“是啊,这耗子急了还咬猫呢,谁知道她情急之下会做出什么事!”苓芳用帕子掩口说道。
“苓芳你闭嘴!”子宁大喊道。
苓芳撇了撇嘴,又耸了耸肩,表示不屑。
“白公,”卓展前拱手道,“这件事情还有许多疑点,我愿意协助二公主、三公主彻查此事,望白公允准。”
白公欣赏卓展的头脑和才干,又深知他们一行人跟三公主的关系,言语和蔼了许多:“既然卓公子有兴趣,大可去查,老夫让全寨人都全力配合你。但铁证如山,事实确凿,只怕卓公子要白费力气了。”
卓展没有多言,谢过白公后,便与赤、段飞等人回到了脚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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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的太阳烤的空气都凝固了,几人歪坐在竹椅,垂头丧气的。
经过午的事一闹腾,众人都没胃口吃午饭了。芸姨贴心地熬了水果冰粥给大家消暑,当然壮子那碗是常温的,惹得壮子一直在抱怨。
“卓展,这冰窖里该看的地方都看过了,你还打算怎么查啊?”段飞吸溜了一口陶碗里的冰粥,认真看着卓展。
“不知道。”卓展目光空洞地盯着顶棚的竹梁,有气无力说道。
“我靠,那你还主动出什么头啊,这不是没事儿找事吗?”壮子忍不住吐槽道。
“可是我觉得如果我不做点什么的话,雪莲就真的会死了。”卓展平淡答道。
“卓展哥哥,你这么说,是不是认定雪莲不是凶手了?”赤很是高兴,赶忙趴过来询问。
卓展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确定她是不是凶手,但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她,嫌疑犯这个身份是抹不掉了。虽然主观我也不相信她是凶手,但也不排除这个可能。”
“那你打算怎么帮她呀?”段飞有些不解。
“挨家去问问看吧,白公不是答应让全寨的人配合咱们吗?”卓展平和道。
“那问什么啊?”壮子也关心地凑了来。
“什么都可以问,雪莲是什么样的人,包括尔雅,还有大家目前对这件事的看法。当然,如果能找到一些**的目击者就更好了。”卓展说道。
“那咱们现在就动身去问呗。”壮子腾地一下跳了起来,看来身体恢复了不少。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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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寨,雪莲家脚楼附近。
卓展和赤敲开了一户人家的门。
“凌音嫂,您跟雪莲家做了多久的邻居了啊?”赤认得开门的人。
“哟,打我出生就在这儿住了,三十多年了。我跟她爹娘还算熟悉,他家这丫头性子孤僻,不跟人讲话的。”
“那在您的印象中,她是个怎样的姑娘啊?”
“我告诉你们啊,这姑娘可阴暗的很,据说还会黑巫术。我家闺女小时候跟她一起进林子玩儿,谁知林子着火了,就是这丫头放的。
事后人们去清理,发现了烧的焦黑的供桌、香炉。这丫头啊,那么小就在搞黑巫术。吓得我再也不让我家闺女跟她玩儿了。”
“那你家闺女现在在哪儿啊,我们还想问问她具体的细节。”
“她呀,去年就嫁到南头老齐家了,肉铺旁边那家。”
卓展、赤又找到了凌音嫂说的南头肉铺旁的齐家,开门的是一个笑容明朗的少女。
“你是说我小时候跟雪莲一起烧林子那件事儿?”
“没错,你还记得当时具体是什么情况吗?”
“怎么会不记得。当时西寨这边的一条老猫死了,我和雪莲都很伤心,就把它埋到林子里了。
当时雪莲还好心地布置了供桌、祭品和香炉。可能是天气太干了还是怎么着,火星子点燃了干草,起了大火。
我记得那时雪莲拉着我一直跑一直跑,直到跑到安全的地方才停下来,也正因如此,我们才会毫发无损。”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说出真相呢?”
“我说了呀,可是大人们哪里会相信一个孩子的话?
当时也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雪莲的叔叔在城国做巫师,大家就认定了雪莲在搞黑巫术。
我娘当时害怕,就不让我再提此事了,否则她就要拿刀自杀,我也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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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寨,市集。
段飞、江雪言在一个卖竹娄的小摊前。
“那个雪莲啊,逢大集便会撑着木架子过来,卖她那些穗子。她呀,总在我对面那颗大槐树下摆摊,她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不过了。”
“那她是什么样的人啊?”
“看着挺老实,但感觉心里总像有诡计一样。说来也是奇怪,她卖的这穗子不用来换贝币,只跟一些农户换换黍麦、稻米、鸡蛋之类的。有时候啊,吃亏了也不作声,肯定憋着什么阴谋呢。”
“呵呵,她一个小姑娘家,能有什么阴谋?”
“这你就不懂了吧,听说她自幼研习黑巫术,可怕的狠。她那些穗子虽然好看,但说不定下了什么蛊呢。
有一次啊,姜家的一个女娃子买了她一条穗子,当天晚就发烧不止,好多天才好呢,真是太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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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寨,尔雅家附近。
壮子和段越蹲在小溪边,与一帮正在浣衣的小姐妹聊着天。
“你们说,这女人嫉妒起来多恐怖啊,看起来那么懦弱的一个人说杀人就杀人,下手真狠。”
“可不是嘛,关键是事后还想出那样的法子嫁祸给别人,真够恶毒的。”
“你们的意思是……雪莲妒忌尔雅?”
“没错啊。你们不知道吧,次赤薇姐回寨的时候,有一天尔雅姐姐把赤薇姐叫到她家,去观摩她最新的绣品,两人可是好着呢。
偷偷跟你们讲啊,他们两人聊了一夜,最后熄灯了,赤薇姐也没出来,干脆留宿在尔雅姐姐家里了。”
“你们怎么知道赤薇在尔雅家留宿了?”
“这么新鲜的事儿,尔雅姐姐跟我们说邀请了赤薇姐,我们就都在门外看着呢,等到半夜呢。”
“你们可真够闲的……呃,咳咳,没说什么,没说什么……”
“对对,我也记得,第二天这事儿就在寨子里传遍了。你们没看到,那个雪莲听说这个事儿后啊,脸色那个绿呀。我当时就觉得她的眼神特别凶狠可怕,像是要找点儿事情一样,发着狠呢。”
“我看就是你们传遍的吧……”
“喂,你这死胖子怎么总在这儿嘀嘀咕咕,我看你也不像什么好人。怎么就那么巧,你偏偏赶昨天晚拉肚子,还在冰窖附近的茅房跑进跑出那么多次。你也有嫌疑。说不定啊,是你觊觎尔雅姐的美貌,求爱不成恼羞成怒了呢!”
“你这婆娘说什么?我拉肚子,还不怪你们那个牛血不新鲜了,我还没管你们要医药费呢!再说了,就那个恶毒的凶女人,是,她是长的挺好看的,但壮爷我一点儿不稀罕!”
“尔雅姐可是我们全寨最美的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要挑事啊?”
“谁先挑的事儿,谁先挑的事儿?”
“壮子,行了行了,咱们回去吧。哎!我说你们别打了,别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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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分头奔走了一个下午,在水井边再次汇合的时候,已是红日临窗,暮色西沉。
众人汇总了一下打听来的消息,都是大同小异。大体方向都是一致的,就是雪莲这个人确实是心思阴暗、狭隘善妒,还会下蛊、使用黑巫术,总之真凶就是她无疑了。
“哎,怎么大家对雪莲的误解这么深……那些女子明明都与尔雅有仇怨,这人都死了,怎么还在诋毁雪莲呢?”赤情绪很是低落。
“忘了昨天晚我们说的了吗?一方面是嫉妒心里作祟。另一方面,一旦有人诋毁雪莲却没被制止,负效应就会呈几何态势递增,这就叫众口铄金。”卓展无奈道。
“这群女人呐,可真不好惹,连壮爷我都被泼了一身脏水。原本我还挺喜欢狐耳娘呢,现在看还是算了吧,以后见着绕道走。”
“狐族女子也不都像你说的那么不堪啊,我认识的好多人都是善良的。只不过女人一旦抱团了,恶意就不知为什么无限放大了,做什么不合理的事儿似乎都有恃无恐了。”赤甩着辫子说道。
“赤你这话算是说对了。我们学校那群女生也是一样,哎……”段飞附和道。
“哎,这是什么?”眼尖的段越在水井边发现一条绣花压腰。
“我记得这个好像是……不确定,之后有空的话找她问问看吧。”赤皱着眉头仔细回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