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闷热烦躁的一天。
卓展坐在中厅,手里摆弄着他的十二柱鲁班锁,眉头紧锁。
所有的线索似乎都断了,案子陷入了死胡同,原本那么牵强、别扭的吻合,却找不到破解的出口,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呢。
“卓展哥哥,吃点芸豆糕吧,早你就没吃饭。”赤看着卓展愁眉不展的样子,有些心疼。
卓展瞄了一眼干巴巴的芸豆糕,不是很有食欲。
“芸姨今天还没来吗?”
“没,一早听子宁说,她家小女儿病的厉害,昨晚烧了一宿。这两天咱们就自己去庖屋那边拿东西吃吧。”赤眨巴着眼睛说道。
“嗯,那有时间咱们带点吃的去她家看看吧,赤薇姐不是说她家孩子多吗,多带点儿过去。”卓展还在摆弄着手中的锁,平静说道。
“谁在叫我?”
赤薇睡到现在才起,伸着懒腰从楼缓缓下来。她今天穿了一件墨色连衫,与白皙的皮肤对比鲜明,看着很是英气。
“赤薇姐,对了,我有件事不明白,昨天就想问你,但你和子宁出去了,没等到你。”卓展抬头看着赤薇,神情有些严肃。
“嗯,你说。”赤薇整理了一下衣袖,坐在了卓展对面的竹椅。
“昨天我们去寨子里走访,听到一个说法,我觉得有些匪夷所思,想向你求证一下。”
卓展盯着赤薇疑惑的表情,沉吟片刻,缓缓说道:“那些姑娘们说……说你次回来的时候,去了尔雅家看绣品,还留宿在了她家。这么多天的接触,我不认为你会跟尔雅那种女子成为挚交,为何还要这样做?”
“她们是这么说的?”赤薇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凉茶。
“我是去了尔雅家没错,当时她说特意给我绣了裙盖,非得给我看,我又不好拒绝。不过我没在那儿住啊,她绣的实在太丑了,我看一眼就走了。”
“可为什么那些人说在尔雅家门口等到半夜也没见你出来呀?”赤有些不解地问道。
“我一进去,尔雅就把门锁了,说是怕外面那群小姐妹过来捣乱。后来我要走的时候,尔雅怎么也打不开门,说锁坏了,我就从后门走的啊。”赤薇认真说道。
“我靠,这个心机婊,至于嘛!”是壮子。他和段飞一人提了一桶水从外面走了进来。
“来来,刚打来的水,挺凉的,都来擦把脸凉快凉快。”段飞用葫芦瓢舀了一瓢水倒进木盆。
看了看赤薇,悠闲说道:“这种为了名声、面子不择手段的女人,放到我们那边啊,没准还能成功呢。社会啊就这样,说不定什么时候自己被算计了都不知道。”
“赤薇姐,赤姐!”子宁那个叫朱朱的小姐妹欢快地从往外面跑了进来,红扑扑的小脸留着浅浅的汗痕。
“朱朱,什么事啊?”
“狐帝狐后回寨了!狐帝现在在明事厅,说要卓展他们过去呢。”
“大公回来了?”赤薇兴奋地站了起来,眸子很是明亮。
“段飞,小越和雪言姐呢?”卓展起身,整理了下坐皱的衣衫。
“在后院亭子里乘凉绣花呢。”
“绣花?把她们叫,壮别忘了拿路引图,咱们一起去见狐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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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事堂相当于城国的议政厅。
但青丘狐国的明事堂不如阳府的庄严、大气,也不像冷凌国那般富丽堂皇。里里外外古朴清简,陈列随意,门口挂着的一串干豆荚还颇有几分生活气息。
正中大竹椅坐着的一位白发白须白狐耳的高挑老人,正是狐帝。
他身着青色麻布衫,无任何累赘的配饰,九条雪白色狐尾散在身侧。窄肩瘦削,飞眉入鬓,明亮深邃的眼眸透着一股清奇矍铄的神韵。明明一身的仙风道骨,却意外有着一丝平易近人的烟火气息。
“大公!”
赤薇撒娇地跑了过去,伏在狐帝膝边,终于露出了女儿家的娇态。若不是这身英朗的男装,这副容貌和神情也定会是个绝美的女子。
狐帝笑呵呵地抚摸着赤薇的狐耳,眼睛里充满慈爱。
卓展几人依照礼数,行了跪拜大礼。
“几位远客莫要多礼,青丘民风素来奔放自由,没有那么多规矩,随意坐,随意坐。青儿,茶。”
狐帝和蔼平易的态度让众人放松了许多。
卓展客气地寒暄了几句,便直奔主题,问起开图石的事。
狐帝扶须大笑:“哈哈,原来是故人之友。青儿,去我侧室书架内格把石盒拿来。”狐帝说着解下腰间的钥匙递给旁边的仆人。
不多时,仆人便将一个小石盒端了过来,狐帝挥手示意,让他直接递给了卓展。
卓展迫不及待地打开石盒,取出一方桃花玉石刻。
这桃花玉通体水粉色配墨绿色的纹理,颇有些桃海老叶的味道,很是漂亮。
卓展本以为底部的石刻会是一方灵狐图腾,不想却只刻了一个简单的心字。看着这个心字,回想起在寨中经历的种种,卓展不是滋味地笑了笑,心里很是复杂。
卓展回身将石刻递给壮子:“壮,嵌到路引图。”
“好嘞。”
壮子麻利地拿出路引图,不多时,图便出现了清晰的路线,下一个地点,是尧光山。
“尧光山……”赤凑过来,咬着嘴唇,脸色有些暗沉。
“这尧光山怎么了么?”卓展看出了赤神情里的不对劲,连忙问道。
狐帝无奈地干笑了两声:“呵呵,也不怪三公主为难。这尧山、长右山、柜山被称作旧派三山,是前朝遗留下来的三方老臣。当年赤帝起兵一统南山,旧派三山是有配合出兵的。
因此现在三山的封主常以功臣自居,甚至在庙堂与赤帝分庭抗礼,封地也不受南山律法管束,还像从前一样,重役兴兵,苛吏暴政。
令人头疼的是,这几年赤帝年迈,对朝政不像年轻时那样勤勉了,大多都交给了手下各大司命大臣处理。
旧派三山便趁此机会大肆壮大,开矿铸铁、组建军队。现在这三山合起来的兵力足以和其他几个封地的总兵力相抗衡。
赤帝也没有办法,只能处处维护、忍让。你们想从他们手里拿东西,恐怕没那么容易啊。”狐帝捋着白须,叹了口气。
“既然旧派三山是这样的情况,我想江老应该不会把开图石留给当政者吧,可能是在那边结识了要好的朋友,寄放在朋友处了呢。”段飞说道。
“嗯哼,你真乐观,江老那个老……啊,不……江老什么事干不出来啊,咱们还是做最坏的打算吧。”壮子挠了挠头,插嘴道。
“儿,我记得你当时的婚约是跟旧派三山……”卓展犹疑地问道。
“嗯,没错。”赤情绪很是低落,一副不愿提及往事的样子。
“父王为了安抚旧派三山,意图把我嫁给三山之首、柜山封主方的独子狸力,通过姻亲的方式来巩固与旧派三山的关系。可是我……”
“可是你逃婚了……”壮子偷偷瞄了赤一眼,嘀咕道。
“还好,我们要去的是尧光山,不是柜山,你不用那么担心了。”卓展朝赤轻松一笑,宽慰地拍了拍赤的肩膀。
赤惊异于卓展的关注点不在此次行程的困难程度,而是在自己身,突然间很是感动,鼻子有些酸酸的。
“那卓公子你们打算何日启程,到时候我派两个人护送你们过去。”狐帝关心地问道。
“这个就不必了,多谢狐帝挂怀。我们还要在大寨逗留几日,有没完成的事情……”卓展有些欲言又止。
“大公……那个……”赤薇的声音变得又甜又软,俨然一副小女孩儿的模样,“雪莲的那个事儿你听说了吗?”
“嗯,来龙去脉我已经听白公说过了,那罪女已经下了大牢,而且人证物证俱全。趁着明日寨中无大集,便可正午时分绞首示众。”狐帝冷冷说道。
“大公!”赤薇惊的站了起来,呆呆地看着狐帝:“大公,雪莲她不是凶手,我相信她。大公,求求你,再宽限我们几日,小儿这位朋友,卓公子,在阳山帮大哥办成了好多事,我相信他能查出真相,还雪莲一个公道的。”
“不行,我方才已经让幻土长老拟了处刑告示,怎能出尔反尔?”刚刚还慈眉善目的狐帝蓦地变得异常严厉。
“启禀帝君,卓展也认为这个案子还有诸多疑点,轻易处刑是否太过草率了……请帝君给卓展三天时间,卓展一定给帝君一个确凿的定论。”卓展半跪,拱手诚恳道。
狐帝目光凌厉冷漠,高声道:“卓公子,不是老夫不信你,我青丘狐国虽行事随意,但还是有法度在的,岂能朝令暮更?”
“可是帝君……”卓展心急如焚,还想继续争取。
“不必再说了,几位请回吧!”狐帝回绝很是果断,转身拂袖便要转入内堂。
“不好了,帝公!帝公,请救救小女浣雪!”
只见芸姨哭喊着跑了进来,噗通跪在地,伏地不起。
“芸娘快请起,有什么事好好说。青儿,快给芸娘赐坐。”
狐帝见状赶忙回身下了木阶,赤、段越也赶忙过来扶起芸姨。
然而芸姨并没有坐青儿搬来的竹椅,哭的跟个泪人一样:“大公,事情是这样的。幼女怜儿染了病,昨夜开始便高烧不止,直到现在都没有好转,寨中的大夫也没有办法。我的二女儿琴香、四女儿浣雪就结伴去寨外请大夫,谁知……谁知……呜呜……”
“芸姨,不要着急,慢点说。”段越递过手帕。
芸姨擦着眼泪,抽泣道:“谁知刚走到寨外林子就遇到了歹人,他们见到我两个女儿就要捆起来。
子宁姑娘采山果路过,帮琴香挣脱了歹人的束缚,但子宁姑娘和我那四女儿浣雪却落入了歹人手中。
琴香不敢回头,拼命跑回家告诉了我。帝公,您可要救救浣雪和子宁姑娘啊!”
芸姨说着又扑倒在地,泣不成声。
“什么?子宁她?”赤薇大惊。
“我青丘山岭一向太平,并无山贼乱寇,怎么会……”狐帝不安揣测道。
芸姨忽地想到了什么,赶紧说道:“哦,对了,琴香还说,那伙歹人都是短发,穿的衣服也不是咱们这边的,而且只穿裤子、短衫,不穿袍子。”
“芸姨,那伙歹人领口可有黑色头骨状的徽章?”卓展大惊,慌忙问道。
“这个琴香倒没说……”芸姨呆滞地摇了摇头。
“帝君,这伙人我们可能认识,就让我们去解决吧。”
卓展拱了拱手,转身喊道:“儿、雪言姐,你们乘坐小谷去寨外请大夫。小越就留下来照顾芸姨和她家怜儿。段飞、壮,回去拿武器,可能是易龙一伙儿。”
“慢着,凭你们几个太危险了,我让青儿去叫护卫队!”狐帝焦急喊道。
几人头也不回地匆匆离开明事堂,惹得后方的狐帝顿足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