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场战斗如此只快地结束,遍地倒毙的金兵正在被快速打扫清理,亲手干掉了好几个金人的萧浩突然一脸潇潇之色,望向远方发愣。
“萧将军这一战可真是居功至伟了,何陆代表全体抗金儿女向你感谢,不过看将军这模样,却是另有心事?”看他久久不动,何陆来到了他身边。
“唉,这些女真人毁我河山,杀我同胞,奸淫掳掠无恶不作,契丹男儿哪个不日夜想要生啖其肉?却不想攻打大宋以来,军队里最底层的成了宋人,萧某这么久混在里面,还真和不少同营金兵同生共死,就如兄弟一般了,这一时杀了个干净,居然会为此有感于怀。”
何陆叹道:“在同一间营房里出生入死数年,如何能没有些感情?只是将军能在这种处境下还坚持自己的身份,已是难能可贵了。”
萧浩道:“何将军,当时女真人未起兵之时,我们大辽也是南征北讨不休,对附属的小国、部落欺压不已,又将边境宋人当做猎物,时常杀戮取乐,待到金人得势时,却又何其悲苦,这天下间都长着手脚耳鼻的人啊,为何总要这般互相作践,杀戮不休呢?”
何陆摇了摇头说:“这我一介武夫哪里说得清如此高深的道理?只是既然人家不肯让咱们好好活命,那这条命就是拼了,也不能站着就让他们杀戮啊。”
萧浩叹了口气,得不出答案,萧然回答:“在这营金人中一混就数年了,如今任务真正算是完成了,这边就再无我事了,就此告辞,还要去向小鸟姐汇报呢。”
何陆一抱拳道:“如此,我等就不远送了,还请转告赫连小鸟,这一次收获颇丰,此后必有重谢!”
那完颜广当时在寨中虽说被赶杀得狼狈,但是全体人马除了那一条路竟然没地方可跑,除了被杀的,投降的,就只能走到这边来,边走边聚时,手下又有了两三万人,只是个个有体无神,东倒西歪,那一个叫焦头烂额。
他们漫无目的地逃亡,却不知当去何处,所幸也无追兵,人数毕竟也多,倒也渐渐有了些底气,看看天色渐亮了,突然魁山方向火光狼烟冲天而起。
“那是……狼烟!咱们的粮仓所在!”完颜广有些不知所以了:“这可怎么办,仗打成这样早已无力回天,那边……的粮草没了,元帅就是凯旋归来了,也是难于维继了啊!”
他的副将说:“既然点起了狼烟,那边就肯定是成功发现敌情了,咱们人马虽困,却好在死伤掉队的都是仆从军为主,还跟着的自家军士较多,那里还有最为善战的金字营守着,咱们过去和他们汇合,应该还能一战。”
完颜广道:“不错,那些海州人如果在攻打那里,断没有顷刻间就拿下的可能,咱们现在到处挨刀,都不曾好生对阵,这一时赶过去和金字营汇合了,局势定能好许多!事不宜迟,绕开贼兵,争取在他们烧粮之前赶到。”
这伙人从西面出去,绕了一条弯道就赶,也不知是否求生欲望极强,竟一鼓作气直冲了数十里,到日头正空的时候赶到了魁山脚下,往上看时,那营寨、旗帜和粮草都安然无恙,也没什么攻城拔寨的交战痕迹,不由得松了口气,一身劲都松懈下来,打算用最后的力气上山。
正沿着那易守难攻的山道上往上攀时,突然山上一声炮响,震天的号角响起来,大寨前一支人马摆好,为首的何陆走上前道:“来者何人!为何来吾粮仓探窥!”
那完颜广看了何陆装束,还是金人的伪装,大吃一惊道:“莫要射箭,我是副元帅完颜广,昨夜受贼偷袭,引兵出来时看得此处狼烟,大盛,故来一观,祈望同金字营合留对敌哩,却莫要伤了自己人。”
何陆哈哈大笑道:“那个和你是自己人!我等正是耕战军先锋人马,在此固守自家粮草,以备三军用度的,常言道,战场上也有规矩,你这打仗时不尽心对阵的贼,却妆作我方来暗袭粮草,是何道理!”
当时完颜广就一口血喷出来,差点直接栽下马来,那副将并参将连忙上过来扶住,正慌呢,那山上乱箭并礌石滚木又打将下来,叫这些金人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连滚带爬跑下山去。
还没站稳却又听到喊杀声,原来何陆又带人杀了上来,虽然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在场面他们是在是无力再战了,只能闷着头只顾逃,何陆看他们折腾成这样,跑起来却是活力无限,简直可以一直狂奔下去,也就作罢不赶了。
当时就剥下这些金兵铠甲,计点此处武器并粮食草料,正是十万大军可支近两月的数目,还夺了数百匹好马,当真是大赚了一笔,不虚此行了,就借着他们留下的防御工事设防,留下人马,安排妥当了防御事物,就带了队人马赶往金营主寨,当然现在已经不是金营了。
刘石已经和张衷伍汇合了,这方圆十里,兀术苦心经营的屯田大寨,已在这一夜之间改旗号耕战了,将前来进攻的数万人整编起来,一边打扫战场、计点敌尸和战利品,收押俘虏,前后死于刀兵的金兵大抵万人以上,而推搡践踏致死致残的更是数倍于此。
这一战,金兵败得如此之快,一是何陆安排得十分合理,将敌人应对都算计好了,二来金兵数营中都有赫连小鸟的人混杂其中,只一混乱,就惊呼骚动,让其他人更加惶恐无措,来袭的人马没看到几个,这些仆从军争抢推搡挤撞弄得更加人心惶惶。
待完颜广带那些还没有完全慌乱到手足无措的士卒逃出生天后,这些仆从军们更是没有半点战心了,看着被围了上来,十个倒有九个丢了兵器抱着头等死。
刘石自然不会随意杀降,却引人接受这些降卒,正计点人数时,突然人群中冲出一个金人持刀就朝他刺过来,可他这个刺杀对象也找得太差了,别说刘石的武艺根本不虚他,离人还差上数尺就被刘石身旁的军人用枪捅了个对穿。
眼见刺杀将领无望,人群中居然有几个人当成自刎,抹了脖子。
“这是何苦嘛,我们又不是非得拿你们怎么样,说你呢,过来,讲一下刚才作死的那几个是些什么人。”刘石扯出一个装束比那些寻常金兵要特别点的,应该身份不同的仆从军问道。
这人一看就是汉族人,却也混在了那群金兵中间,口齿打战,瑟瑟发抖地说道:“那几个都是大金的人,他们负责监督我们打仗,手底下没少作恶,应该是看你们抓了人却不马上杀掉,要问出经历来,却要受些折磨,才先一步自尽了。”
“哦,我还以为是有几分骨气,不堪被俘的硬汉,结果却是怕死前受折磨,作恶太多的人,也罢,就算他们不自我了断,要给大家一个交代也不能便宜了他们,虽他们去吧。”
此时事情太多,无法一一辨认,通过暗号认出了那些赫连小鸟的密探,就让他们先行离去,回百灵客栈再说,随即下令将这些人不管有多少,是什么身份都先捆了再说,这一时近两万俘虏,倒真是让麻绳都不够用,一个一个捆过来也是劳心劳力,十分头疼,正忙个不可开交时,何陆来了。
“嘿,何陆啊,按照你安排好的战术这几场杀下来,还真打得他们落花流水了,就是你把路都给他们安排好了,走脱了的那些人都没散,应该还有几万军马,下次打仗估计还要头疼啊。”刘石看到就马上说道。
何陆道:“这地方就要成为我们的地盘了,那些贼人不被干掉就不能乱跑,否则真一溃散乱逃,不得要四处啸聚生事,那时候要清理他们可就比打这一仗麻烦太多了。”
刘石道:“怕他们啸聚么,嘿嘿,说来也好笑,咱们被污蔑啸聚山林许久,到头来却要防着别人当真落草为寇,这地方除了走脱的那几万、被杀死的外,还收了两万来俘虏,却都是些宋人为主,没生擒到几个女真人。”
何陆道:“当时我们也是过来人,这些人都是金人占了的地方,将妻儿老小收在后方养着,让他们上前作战,若是战死了的人,家中妻儿没了仰仗,也就任由金人欺凌了,如今被生擒在此,家人也就无望,可以尝试改造思想,让他们在此生活下去。”
张衷伍道:“这话道理是有几分,但这些人也是人,每活一天这粮食补给就要消耗一天,我看他们屯田之地都是些粗耕洒种的地,产量绝不够养命,这一下多了这么多人,只怕……”
何陆道:“此事早已在我胸中了,那金人在魁山有十余万人两月的口粮,这些地耕种虽粗,离收成还有时日,教他们精耕一些,过些时日收成总要好些,而接下来,咱们就要等了。”
张衷伍和刘石一起问道:“怎么,这时候大金已经一败涂地,士气有如惊弓之鸟,咱们不称此时一鼓歼灭之,叫他终生不敢南望,还要等甚么?”
何陆道:“说起来,你们也知道,咱们耕战城那许多百姓,虽说尽力了识字、知礼、操练,又废除了尊卑之礼,但是心中却始终没有把自己当成是城池的主人,有相当多的人,都还是抱着给老爷、大人们干活卖命的念头。”
刘石道:“是啊,当时万坚对陆友七谈起这事可是真头疼了,这些人从头到尾,还是没有自己的心、气、骨,而人心难料,耕战城中那么多人,心中想要做大人、老爷的,其实不在少数,这件事确实没能解决。”
何陆道:“彼一时我等都在那一座城池中,虽然有些居功自傲之辈想兴风作浪,作威作福,到底碍着咱们几个都没半点特殊,不敢胡来,可是这一仗以后,地盘大了,难道我们还能盯死每一处城池?”
刘石不由得沉默了,别说他们这个交通基本靠马,通讯基本靠跑的时代,就是网络大爆炸的时代,也少不了那许多中饱私囊、作奸犯科的存在,而尽管他们尽全力扫盲了,百姓素质也完全没法比啊。
何陆看着他们说:“此事虽说不忍,但是这一次兀术虎狼大军在没有正规军防守的情况下打到了耕战城,城中百姓八成以上都经历过一定的操练,只要他们挺身而出和敌人血战了一场,从此以后谁再想让他们做奴才、佃户,那就不是那么好说的了。”
张衷伍道:“就是因为这样,你才做了这个局?可是刚才审问俘虏时,听说兀术这次带去的是金国第一擅长杀戮百姓,掳掠平民的队伍,而那些百姓虽然都受了些操练,学了级招枪法,要抵挡那等虎狼之师,恐怕难于应付啊。”
何陆摇了摇头说:“这一点元帅不必担忧,那边我已经做了几手准备,陆友七和许多名先锋都在呢,而且只有击败了这样的强敌,这些百姓才能真正立起信心来,只有这样,咱们才能进一步扩大耕战势力的范围。”
刘石远远眺望向耕战城的方向,自然是看不到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了,他默默无语,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总担心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可就算他手再长,乌云盖夜再快,现在也什么都来不及了,只能先把这地方数不清的事情办好,等那边的消息了。
话说完颜广和手下诸将东逃西窜,还顺便去看一了趟被何陆拿下的粮仓,再一路北逃又走了几十里路,那当真是全军人困马乏,筋疲力竭,恨不得立刻就有人来打一仗,将他们全杀了图个清静!
可是依着一处林子东倒西歪地坐下去,许久也不曾有追兵前来,这才开始回忆这一夜一天发生了多少事情,想着他就想抽刀自刎,却不想跑得混乱,那刀鞘却是空的,差点又一口血喷出来,当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