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九功的亲自到来,虽然给朱棣带来了极大的惶恐,却向众人释放了一个重要信号,四贝勒很得宠,皇上特别看重他。
一时间府中门庭若市,朱棣全都推病不见,着实苦了福晋,不停地接待探访的宗亲命妇,好在午后不可探病,每天午膳后送走客人也能喘口气。
朱棣猜不透皇阿玛到底有没有对自己起疑心,偏偏道衍又不在,心中憋闷无处排解,甚至都有些后悔让太子把十三送去丰台大营了,这小子在好歹还能陪自己解解闷。
其实朱棣很想让孩子们陪着,又忧心他们年幼,怕过了病气,还担心影响学业。
朱棣是真心不理解,清朝皇室为何对皇子皇孙教育如此严苛!远的不说,唐宋元明,那个朝代也没有这么苛刻皇子啊!
小小年纪就要端坐整天,上百遍的读背,回去还有大量的作业,实在是太苦,连自己这个成年人都很厌烦。
等到现在做了阿玛,朱棣其实很不愿这样严苛,无奈各府的孩子们都这样,自己也不好太过骄纵,只是略微减量。
好在弘晖十分争气,从来都没有抱怨过,每日都刻苦读书习武,在一众堂兄弟中颇为出众,特别是骑射布库更是远超同龄人,颇得皇阿玛的赞赏。
纵然每次大家都说弘晖是继承了费扬古的勇猛,还一定要把朱棣幼时练得浑身是伤,依旧门门垫底的惨痛历史翻出来嘲讽。
朱棣依旧很是扬眉吐气,老子武力奇差又如何,丝毫不影响儿子厉害啊!不服,你们也找个这么优秀的老丈人啊!
这些天朱棣重病,不能亲自教导孩子们,之前府里聘请的教书先生朱大富,在闲散数年之后,终于有了用武之地,每天认真备课授课,晚上还要过来汇报情况。
朱棣翻看着孩子们的作业,很是满意,特别是弘晖,小小年纪见识颇深,大字也写得漂亮,何况这些日子闷在屋里着实憋闷,一时兴起随口问道:“记得先生是舅舅亲自领过来的,你是怎么和舅舅熟识的?”
朱大富岁不明白朱棣为何突然问起,还是起身恭敬地答道:“回贝勒爷,小人家中世代行医,家父曾有幸救治过佟大人,为小人讨得一份恩典,让小人可以到佟家祖学读书,因而结识了隆大人。”
朱棣一听很感兴趣,伸出胳膊问道:“如此说来,你还会行医?来给爷把把脉,看爷这病何时能痊愈?”
朱大富愣了下,欠身坐下,搭上朱棣的脉搏,闭眼仔细感受,过了片刻疑惑地换另一只手,最后装作不经意地将朱棣的袖子往上推了推,露出某个穴位,犹豫了下还是用手指划过,果然有细微的针灸痕迹。
朱棣心中也是一惊,这小子医术不凡!世人皆知五弟痴迷医术,著有数本医术造福后世,却不知道其实朱棣也极善医术。
因为母妃的家族原是宋朝专门伺候皇帝的御医世家,后来蒙古人来了,不肯诊治这些入侵者,全族躲进深山隐居,后来父皇打仗路过时不慎负伤,母妃不顾族人反对救了父皇,最后更是跟着父皇离开。
母妃心善,感念世人受疾病所苦,亲笔默写了不少家藏医术笔记给两兄弟,朱棣虽不怎么感兴趣,却贪恋母妃的笔墨,没事就拿出来翻看,后来也常与人讨论,便学了一手好医术。
朱棣盯着面前脸色微变的朱大富,屏退众人,这才低声问道:“先生,可看出什么来了?”
朱大富跪倒在地,声音虽然有些颤抖,却极为坚定地答道:“贝勒爷,您这病初始的确是淋雨,受了湿寒,但本不至于如此严重……小人若是没猜错,这些天贝勒爷您既没有吃药,还每日施针控制病情!”
朱棣低头摩挲着自己胳臂上细微的凹凸不平:“你说爷不喝药,还施针控制病情?怎么不说爷是被庸医所误?或者说是庸医所害呢?”
朱大富额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最终还是无奈地答道:“因为是您自己施的针,小人也曾经用左手”给右手施针,多少还是有些细微差别的,再加上把脉的结果。
贝勒爷您看着病情严重,脉象混乱,小人却觉得您精气神极佳,而且您一眼就瞧出小人的医术深浅,小人斗胆猜测您就是杏林高手!”
朱棣平静地开口:“不错,爷也没想到啊,府中居然还有你这号人物!真是可惜了。让爷猜猜,你说你世代行医,莫不是前朝的太医世家?
你们祖上不愿意伺候满人,所以要避世?可是为什么又投奔了佟家?这其中到底有何隐情?”
朱大富认命地开口:“不敢欺瞒贝勒爷,我祖上确实是前朝御医,当初因为得罪宫中贵人,差点被满门抄斩,后虽有幸脱罪,却也因此谨小慎微,只求苟活于世。”
朱棣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始终抓不到那个点,甚至就连此人看破了自己的局,也丝毫没有要动的心思。
只是微微点头:“既然你只求苟活,爷还是能保证的。只是有些可惜你这身医术,爷一直都想要开间生药铺造福大众,无奈身份所限,这样吧,等爷病好了,你就去帮爷开药铺吧。”
朱大富震惊地看着朱棣,心中疯狂翻涌,其实他打小的梦想就是做个四处行医的郎中,无奈家中长辈一再告诫要低调行事,千万不要引人注目,做个平平安安的小老百姓就好。
现在贝勒爷居然主动提出,让自己去帮他开药铺,简直太完美了,真心实意地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还是激动地不自觉搓着手:“好,贝勒爷,太好了,行医济世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您放心,我绝对会将您的生药铺打理得妥妥当当!”
朱棣疲惫地挥挥手:“行了,下去吧,爷没痊愈前,你还必须安心教弘晖他们读书。”
朱大富赶紧表态:“会的,我一定安心教导小主子们读书。”说完,屁颠屁颠地退了出去。
朱棣深深叹了口气,还是觉得哪里不对,这朱大富世代行医,就连他父亲也还是在行医,可为什么却不许他继续行医。
若说是医术不精怕惹祸,或者他不喜医术也就罢了,明明医术精妙,还有此行医济世的志向,到底为何小小年纪,就以教书先生的身份,窝在自己府上养老呢。
朱棣暗自下定决心要好好探查一番,此人若是合用,生药铺也经营地不错的话,将来别的生意也可以挂在他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