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培盛不知道自己的主子,为何突然对朱大福家这么感兴趣,还派自己亲自去请朱家老爷,想起之前朱大福说自己家世代行医,主子还让人去调前朝皇家医案,苏培盛觉得肯定是这朱老爷医术非凡,主子才派自己亲自去请的。
为了能让主子早日痊愈,苏培盛虽有些看不上这民间的无名郎中,还是十分郑重地选了一辆颇为舒适的马车,亲自驾驶着来到了朱家。
虽然极想赶紧接走朱老爷,可还是非常规矩的先递上拜帖,等在门口让下人通报,而不是搬出四贝勒府大太监总管的名号来压人。
没成想还真让主子说中了!这朱老爷居然丝毫不给面子,派了个满脸堆笑的管家出来,推说自己老迈,已经多年不曾替人诊治,让四贝勒另请高明。
苏培盛立刻换上一副冷脸,飞快钳住前面回话的管家,冰冷地开口:“少废话!前面带路!”
管家挣扎几下,无奈面前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太监,却是纹丝未动,心道这还是练家子啊,又盯着苏培盛带着品级的太监服,深深叹口气,认命地带路往前走。
朱平安从接到四贝勒府的拜帖后,就一直心慌地坐立难安,虽说自己早年间行医有些名声,可毕竟已经歇业多年,这么久都不曾露面,四贝勒是如何知晓自己,还派人来接自己进府诊治。
这不正常!朱平安早些天就曾听小孙子说又有朱三太子被抓了,四贝勒就是因为他的事,受了皇帝斥责才病倒的。
至于四贝勒到底说了什么,坊间众说纷纭,又说他同情朱三太子的,也有说他不顾皇上几次三番,公开寻求朱明皇室后人授官恩养,坚决要求全部斩立决,甚至更有甚者说,他连朱三太子的儿媳妇、女婿的家人都不放过。
朱平安是相信后者的,因为早就听说这四贝勒是个冷面王,严厉苛刻,根本不像是会同情前朝皇室之人,所以对于他的突然相邀,实在是无法平静。
苏培盛来到正院,看到正在院中来回踱步的朱平安,冷笑一声放开管家,快步向前微施一礼:“朱老爷,我家贝勒爷有请!”
看朱平安还想拒绝,从怀中取出朱棣手书,双手呈上:“贝勒爷说了,若是您不肯来,便让奴才给您看这封信!”
朱平安强压下心中慌乱,颤颤巍巍地接过信,打开一看上面只有三个字:“朱慈灿”,顿时脸色惨白,整个人直往下滑,脑海中也只剩下自己疯狂跳动的心跳声。
苏培盛虽不解主子写了什么,可看着朱平安的样子,生怕他有个什么好歹,便想伸手扶一把,没想到这老头竟动作迅猛地将信纸,塞进嘴里艰难地吞入肚中。
朱平安定了定神,绝望地往后院看了片刻,深深叹息道:“这位公公,麻烦您前面带路。”
苏培盛有些莫名其妙,想到主子爷还在病榻上等着呢,这位怎么一副奔赴刑场的悲壮模样,万一冲撞了主子可就不好。
想到这随口提点了几句:“老人家,我们贝勒爷平素最讲规矩,待会问诊,只要如实作答,贝勒爷绝不会为难你的。何况你曾救治过佟家太爷,我们爷孝顺,就更不会为难你的。”
孝顺?朱平安心中苦笑,这太监真会颠倒黑白,四九城里谁不知道,这四爷是个不讲情面的,早就跟佟家闹掰了,甚至就连自己生母乌雅氏一族也都得罪光了,看来自己这一趟怕是凶多吉少。
大富住在隆科多府上,但愿能逃过此劫,还有大贵这孩子,又不知道跑哪鬼混去了,最好再不要回来,只是可怜这些后院的重孙子、重孙女,怕是逃不过了。
朱平安正叹气呢,院外跑进来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大声问道:“爹爹,我刚画了一幅春满园,您快去看看吧,顺便再陪我下会棋!”
苏培盛冷眼看去,恍惚间觉得这孩子有些面熟,可一时间又想不起,因急着回去伺候主子,也没心情和这小女娃交缠,只是扫了一眼朱平安。
朱平安伸手摸了摸幼女的小脑袋,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小燕子,这位公公,是来接爹爹给贝勒爷看病的……你乖乖在家等着,爹爹回来的时候,给你买你最爱吃的稻香村的糕点,好不好?”
小燕子不满地瞪了苏培盛一眼,这才噘着嘴点点头:“那好吧,爹爹早点回来,还有我最爱芝麻瓦片,我还要……”
苏培盛有些不耐烦,在旁清了清嗓子,朱平安心中了然,狠狠心打断女儿的话:“救人如救火,孩子,爹爹走了,照,顾好自己!”
说完也不等苏培盛,自顾自地快步往外走。苏培盛忍不住翻个白眼,迅速跟上。
回到车上,苏培盛念着主子的吩咐,一路盯着不停擦拭眼泪的朱平安,实在是觉得晦气,再次出言提醒:“朱平安!我们贝勒爷也就是个伤寒,这些天来来往往多少太医院的太医上门,都说好好养养就能痊愈,你倒好,还没去看,就一副大难临头的倒霉晦气模样,你想干嘛!”
想了想又恨恨不平地开口:“要怪就怪你那个大孙子,是他给贝勒爷送大阿哥作业的时候多嘴,说你们家世代行医,还说你救过佟家太爷,又给贝勒爷把脉,贝勒爷才会让人去查,要不然我们贝勒爷会知道你算那根葱啊!”
原来如此,竟是大富这孩子无意间暴露了,朱平安也不再抽泣,身体无力地倒在车壁上,这四贝勒还真是明察秋毫,这件事当时连自己初次听说都不敢相信,他到底是如此看出端倪的。
朱平安突然抬头问向苏培盛:“这位公公,你说我家大富给贝勒爷送大阿哥作业?他不是在隆科多隆大人府上教书吗?”
苏培盛不耐地白了这老头一眼:“朱先生一直都在我们府上教书,要说跟隆大人有什么关系,就只是隆大人亲自领来的罢了。唉,你放心,我们贝勒爷对朱先生很满意,不然也不会我亲自来接您。”
闻言朱平安平白多了几分心安,竞有些期待与这位传说中的冷面王会面,既然他瞒着所有人,用这种借口单独召见自己,甚至连在他府上教书的大富都没惊动,也许他并不打算要自己家人的小命,那么有这么一位人物的保护,自己死了也好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