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先是一沉，随即质疑道：“咱们并不是二人世界，不是还有娘吗？”

“娘？”钟惠英呵呵笑道，“她真是你娘吗？”

他浑身一抖：“你···你这话是啥意思？”

她反问：“你说呢？”

他失声道：“难道你不想同我一起为她养老送终？”

她停下脚步，郑重地同他面对面。

当天晚，他躺在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的一番话不停在耳边回响······

“老陆，你真以为能为这位来历不明的老太太养老送终？假如你真这样做了，就是害了她老人家呀。因为咱们根本没有能力这样做。现在的生存压力都大呀。我们将来养老问题还没着落呢。咱们必须要顾自己，只有让自己的生存环境好起来，才可能去做一些善事。而你这样做，在别人眼里，简直跟疯子无疑。既害了自己，也害了人家。”

“英子，我知道自己的实力，但不忍心抛弃她老人家呀。我···看到她的无助···就想到了我妈···”

“她应该回到她的家人身边，就算没有家人了，也该由国家去管。你这样收留她，既不合理也不合法。”

“可是···哪去找她的家人呢？我曾经把她交给派出所，可人家也没啥办法。”

“我知道你的心肠太软，不忍心看到她老人家受到一点伤害。我也不是无情无义的女人。咱们必须把她妥善安置了。”

“怎么安置？”

“帮她找到她的家人，让她回到真正的家。”

“唉，怎么找呀？如果她是被家人有意扔出来的，会让咱们找到吗？她老人家神智不清楚，根本不能提供一点线索。”

“没有你想的那样糟糕。我觉得她还是能为咱们提供一些蛛丝马迹的。”

“她会吗？”

“你先别着急。让我慢慢问她。她既然对那个妞妞念念不忘，肯定还会想到一些事吧。”

“那好吧。”

“你放心，如果不给她老人家找到家，我不会逼你送走她的。”

·····························

这一番对话让他想起了当初要把自己当个燃烧的蜡烛的想法。那是他感觉幸福无望的情况下。如今，天已经为他排遣一位知冷知热，善解人意的贤惠女人。难道自己还要做这样的选择吗？是呀，自己首先要把幸福给予能够陪伴自己一生的女人。

接下来，他又联想到，这里毕竟是一个临时住所，说不定那位女房东会在明天就出现这里。自己到时不得搬家吗？如果只有自己和英子，咋地都好说，但这个娘在，谁会愿意把房子租给这样一个特殊的家庭呢？

也许，自己是该恢复理智的时候了。否则，真会被世人骂为‘疯子’了。如今，已经有自己的亲侄子和小赵等人说自己简直疯了。现在，就连英子也这样认为。他还能再坚持吗？

他就这样一遍又一遍说服自己，直到凌晨才慢慢入睡。

清晨，他克服一身的困倦，终于起床了。

钟惠英似乎没受影响，一副精神饱满状态忙碌早餐。

他走进厨房，面对她的背影，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她感觉到了他的存在，头也不回地嘱咐：“你先去照看一下娘。她老人家估计快醒了。等我做好了饭，再去替换你。”

他迟疑片刻，才“哦”了一声，慢慢转身离开。

他一走出厨房，她才转身瞥一眼他的背影，不由摇摇头。

他走进傻娘的卧室，看到她慢慢睁开眼睛，那副茫然的眼神，仿佛面对一个陌生的世界。

他为了让傻娘有一种归宿感，赶紧招呼：“娘，您醒了？”

傻娘直到半天，那副茫然的眼神才转为呆滞。显然，她苦思冥想半天，也没有梳理出任何的头绪。她不仅忘却了过去，就连昨天也不记得了，接下来，就是一番躁动——

他看着她那副可怜的样子，黯然叹了一口气。

今天工，他并没有像昨天那样积极，即便又是第一个到达现场，也没有立即操起工具，而是呆坐在一块残垣断壁，思考他的人生。

不知什么时候，他的肩膀被人重重一拍，才把他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他茫然回头，小赵正以一副关切的目光盯着他：“老陆，你咋了？”

他赶紧掩饰：“没啥。你来了？咱们开始吧。”

小赵继续追问：“你不会跟英姐闹别扭吧？”

他仿佛吓了一跳，连连摇头：“不不不，我怎么会惹她不高兴呢？”

小赵笑了：“我也觉得你不会。就算她对你耍点小性子，你也会让着她的。”

他使劲点点头：“那是必须的。”

小赵一看他恢复了常态，没有再刨根问底。

不过，在干活过程中，他因为用力过猛，不小心闪腰了。

小赵苦笑道：“老陆，你都这么大一把年龄了，干活咋还不加小心？”

他苦笑一声，没有做任何辩解，想继续加入战斗。

小赵及时制止道：“你别干了，快去附近药店买两贴膏药吧。”

旁边的伙计也劝道：“小心一点好，别弄大发了。”

他退下来，一言不发往外走。

傍晚到家时，他心里又悬了起来。直到发现家里一切正常，这才稍稍松口气。

钟惠英一看他的气色不太好，赶紧关切道：“你咋了？”

“我不小心闪腰了。”

“啊···严重吗？”

“没有大碍，已经贴了膏药了。”

“哎呀，那你这几天得悠着点了。”

“我知道。他们都会关照我的。”

她显得很吃惊：“他们关照你？”

“是呀。尤其我闪腰了。”

“唉，你是他们老板呀，到底谁关照谁呀？”

他恍然大悟，不由自嘲道：“我跟他们不分彼此，都忘记自己身份了。”

她劝道：“我知道你拉个队伍不容易，凡事都要亲力亲为。但你毕竟不年轻了，无论干啥，都要悠着点。”

“好的，我记住了。”

当他看到她还是一如既往善待傻娘，心里踏实了不少。

当天晚，他烫过脚后，早早躺在床，虽然昨晚休息不佳，但依旧无法躺在床，而是后脑勺枕着双手，仰头呆呆凝视着面的天花板。

不知什么时候，外面“笃笃”响起了敲门声。他的思绪又被打破了，一双眼睛紧张地盯着门口。

钟惠英的声音传进来：“诶，你睡了吗？”

他的心悬了起来，她这时过来，难道是？

他只好做出反应：“还没呢。”

嘎吱！

房门随即被推开了，她走进来，浑身只装着贴身的衣服，让人浮想联翩。

“你···你怎么来···娘呢？”

她走到床边，双眼凝视着他：“我是趁她睡着之后才脱身过来的。”

他意识到什么，有些尴尬道：“可我···现在闪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