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论许威怎么盘算,整顿好部队的赵毅继续朝着这边赶来,大有一鼓作气将之吞并的气势。
横竖盘算怎么打也打不过对方的许威干脆带人回宁乡的大军去了。
少将军是轻骑兵,应该也收到对方的消息了,以他的才能,应该很容易做出取舍,何况他带着的还是灵活的轻骑兵,即使打不过对方,跑也跑得掉的。
许威的想法很合乎逻辑,也很合情合理,但他忽略了刘骄毕竟是个年轻人,没亲自指挥过战争,心理素质还绷不住。
刘骄确实是从斥候处收到了谭延溃败的消息,但不是很具体,斥候带回来的消息是敌军精锐异常,稍一交锋,谭将军败,至于怎么败的,打成什么样了,后续结果如何,则没有收到消息。
所以和许威想的完全相反,刘骄的第一反应并不是敌方多么强大和危险,而是自己丢了谭延的3千人后回去父亲对自己会有多么失望!
年轻人不善于在大事情上做出取舍和决定,因为取舍意味着责任,恰恰大部分年轻人是害怕承担失败的责任的,这无关智慧,仅仅是缺少岁月沉淀的缘故,因为白没有失败过的人,是不愿品尝失败的滋味的。
而刘骄就是一个很典型的年轻人,他自幼便跟随父亲作战,为人勇猛且善于学习,一直以来都认为自己十分优秀的,眼下初次领军,就丢了3千人,甚至可能丢6千人,这个结果他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快点!”刘骄带领2千轻骑拍马狂奔,预计还有两刻钟后就能抵达战场。
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误会就是这么产生的。
一个以为对方会做出明确且正常的选择,另一个则担心连续失败后的责任,急匆匆的一头扎进危险中而不自知。
一个往外跑,一个往里跳。
好好的制定了一个步骑配合的歼灭战,却阴差阳错的打成了兵法中最为忌讳的添油战术。
添油战术顾名思义,就像给油灯添油一样,加了一次不够,再加点还不够,再加,还是次次不够,在战场中没有将自己的力量很好的聚集利用起来,反而把自己分散,给对手慢慢消化自己的机会,只是无所谓的损失兵力,这就是典型的添油战术。
第一次谭延的部队在短时间内就被击溃、第二支许威的部队一刀没砍就跑了,眼下刘骄自己本人则率领2千轻骑一头从赵毅的屁股后头咬了过来。
刘骄堪堪赶到赵毅的后面时,就看到了满地的尸体,还有赵毅前军羁押的上千名俘虏,顿时眼睛就红了。
“给本将杀!”
刘骄狠狠的下令道,自己倒拖一杆亮银枪,骑着一匹黑马赶来,颇有几分赵子龙的风采。
“后队转前队!一团枪上肩,定!随军俘虏派发武器,斩首一骑可抵三颗首级,战后生还者减三年苦役。”
赵毅下发了命令,在中军的令旗摆动,听到赵毅的命令,原本吊在最后面的几百个俘虏们顿时欢呼起来,他们纷纷从物资中翻出刀子和长枪,神情紧张的看着越来越近的刘骄部。
而一团的战士们将枪头四十五度朝上,搭载前人的肩膀上,然后半蹲在地上,踩着枪尾,形成一个极为牢固的三角形,这种步卒组成的枪林是抵御骑兵进攻的很有效的一种战法。
唯一的缺点就是很考验前排的心理素质,因为这种枪林阵型所产生的伤亡,往往都是前三排的。
“嘭!嘭!嘭!”
几百名俘虏组成的人墙瞬间遭遇了刘骄的骑兵,他们除了一把兵刃,就再无护身的东西,导致伤亡很大,几乎是一个照面就死了三分之一的人,但刘骄的骑兵队伍在透过俘虏的人墙后根本没法减速,狠狠的撞在人墙后由新民军组成的枪林上。
“嗤嗤嗤!”一声声枪尖贯穿血肉的声音在战场中响起,那是马匹装上枪阵的声音。
“唏~~!”马匹无助的悲鸣着,死亡前巨大的马尸和身上的骑士带着惯性将身下的新民军战士也压倒了。
刘骄的骑兵虽然猛,但他们是轻骑,如果是重骑,那赵毅就跪了,但是这些都是轻骑,加上刘骄缺乏指挥骑兵的经验,情急之下更是一股脑的猛冲,在短暂的凶猛过后,骑兵群失去了冲击力和惯性,整个骑兵群拥挤在一起。
赵毅经过几场战役的沉淀已经适应了战争的节奏,加上前世本来就是红色军团的优秀军官,对战机的捕捉和判断极为精准。
他眯着眼看着依旧往自己内阵凿的刘骄部,知道机会来了,若是打得好的话,甚至能吃下这2000骑兵!
他面色冷峻的下令道:
“在后军的二团将新抓的俘虏全部斩首然后准备参加战斗,一团顶住骑兵的进攻,但不要顶死,把他们慢慢放进阵中。”
为了降低看管俘虏的人力,赵毅无情的下令二团将方才俘虏的一千多人统统斩首。
伴随着滚滚的人头落地,腰刀还在滴血的新民军一步步将刘骄失去冲击力的骑兵群放进来。
赵毅的中军令旗摇曳,新民军在班长和连长们的吆喝下,不断的变换队形。
蒙头猛冲的刘骄仗着自己勇武,银枪挥刺,打翻刺死好几名新民军,但这群该死的敌军就是还不溃败。
怎么还不会溃败呢?
和潞王朱常淓大战时,自己同样是这种程度的冲锋,几百号人就凿穿了五千多人,几乎杀到潞王中军了,可为何现在自己带领两千名骑兵,还没将这几千人打穿?难道对方的兵甲更坚固吗?
不可思议!
眼前敌军士卒们的眼神让他生出一丝寒意,这眼神他太熟悉不过了,里面浓浓的贪婪,和自己看宁乡的土地一模一样。
他们虽然在退,但那不是溃败,而是极力压抑自己战斗的欲望,为反击蓄力。
他们难道还想杀了我领功?刘骄的脑海里闪过这个年头,顿时大怒!
大胆的贼兵,不仅不跪地求饶,还敢惦记上我的人头了?
怒气还没发泄出来,刘骄忽然感觉前方压力一空。
抬头望去,自己和部下们竟然被一群步兵包围了,东边都是都是举着长枪的敌军,而自己等人已经冲到了一处低洼的河边,除了东边三面都是河水。
刘骄表情从愤怒变成了惊愕,什么杀意和愤怒都瞬间退去了,仿佛被一盆冷水浇了个透心凉。
冷汗和恐惧像春芽一般从他的内心深处冒出来。
他就是再迟钝也反映过来了,自己干了天大的蠢事!
不度战机、不识敌情的冒进,以至于出现了骑兵被步兵包围的情况。
而此时此刻,双方的战局在南川河的岸边,这里的土地松软,不是和提升马速,加上一层层重装精锐步兵们的围困,刘骄彻底慌了。
要突围的话有两条路,一条是弃马泅河,此时是九月份,山西已经很冷了,虽然南川河不过百米宽,但自己这些人能不能游过去都不知道,即使游过去了,也不一定能躲开追击。
另一个突围的方向则是冲破步兵们的包围,但眼下马速尽失,步卒在高处,自己在河边的低洼,骑兵的优势荡然无存,盲目冲锋,只不过白送人头而已。
“投降不杀!”
“投降不杀!”
新民军战士们吼声震天道,而一千多刘骄的骑兵则神色彷徨。
“要我投降不可能!我刘骄就是战死,就是从河里游过去,也绝不会跪地求饶!”
刘骄大声下令道:“下马渡河!”
自己率先跳下马,一个猛子扎进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