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九看着地上的令牌,嘴角抽搐了下,默默的又将长剑从地上捡了起来。
“我有命令在身,你我既然皆是乾卫,还是不比试为好。”
“你怕了?”
黑衣少女的声音很是平静。
“不是怕,是没有这个必要。”
“那你觉得,将人拦在这,就有必要了吗?”
“这都是小姐的意思。”甲九朝着小姑娘的方向努了努嘴。
黑衣少女终于转过头,即便是隔着帷帽,小姑娘依旧能察觉到一道锋锐的目光。
“道歉,然后,把路让开。”
小姑娘在看到乾卫令牌后,反倒没刚才那么害怕了,气势汹汹的插着腰喊道:“你也是乾卫?那你也敢挟持我,你可知道我是.....”
“没什么大不了的。”黑衣少女的声音依旧很平静。
“做臣子的都能将马鞭抽在君主身上,既然无人敢管,那这种事自然要由我这个乾卫去纠查。”
“还有,”黑衣少女朝着甲九继续道,“乾卫终究是陛下的耳目,而不是他人的家臣。”
白皓初看着面前一幕,更加印证了之前的猜想。
黑衣少女继续举起长剑,对着杨家小姑娘冷冷道:“道歉。”
甲九上前一步,锋锐的剑势呼之欲出。
局面僵持之际,远处一匹快马飞速驰来,朝着几人大呼道:“太傅有令,甲九速带小姐离开,不要徒生事端。”
甲九闻言如蒙大赦,毫不犹豫的走上前,将小姑娘抗上马。
小姑娘气的浑身发抖,破口大骂道:“甲九你不帮我!还陪着他们一起欺负我,回去我便让老头治你的罪!”
“好的。”甲九没有多余的话,而是牵着马迅速消失在官道之上。
黑衣少女中途也并未阻拦,只是看着两人离去,默默的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那传令之人继续喊道:“启禀殿下,文武百官已与城外列队相迎,准备接驾。”
“知道了。”
赵广源点了点头,那骑士行礼后翻身上马,想来是去通报去了。
黑衣少女将甲九留下的那匹马牵了回来,默默的翻身上马,走在队伍一侧。
“姑娘是?”
“甲二三。”
“呵呵,我问的是姑娘的姓名。”
白皓初一脸笑眯眯的问道。
黑衣少女犹豫了下,似乎在思考是否要说出来。
“我姓楚。”
白皓初眉毛一挑,笑道:“原来是楚姑娘,失敬失敬。不知道楚姑娘是奉何人命令,前来相助皇子殿下?”
“大统领之命。”
白皓初现在是愈发觉得这乾卫很有意思,又追问道:“为何你与那甲九都是乾卫,却好像互不认识的样子。”
黑衣少女又是好一阵沉默,见赵广源也探过头看着这边,这才缓缓道:“乾卫甲字密探,互不知身份,皆受大统领调派。”
“有意思,”白皓初眯起眼睛,又询问道:“那顺序如何分配?谁越厉害越靠前?”
黑衣少女却是缓缓的摇了摇头道:“不知道,以前的乾卫并没有被如此分配过,皆是武帝之时宁贵妃下令这才改制成今日模样。”
“你说什么?”赵广源捏紧着拳头,眼睛直瞪瞪的看着黑衣女子。
她自然是知晓赵广源身份的,点了点头继续道:“甲字以外的乾卫均沿袭旧制,以资历和身手划分排名。”
“那甲字乾卫呢?”
“甲字乾卫百人,互不相知,个个都有过人之处。”
“那他们如何排名?”
“不知道。”黑衣少女回答的很干脆,“就连如今的乾卫统领,都对甲字乾卫知之甚少,因为五年前武帝与宁贵妃突然身死,除了个别几人暴露身份的,这些甲字密探的身份均都不为人知。”
“这就有意思了。”白皓初起了兴趣,询问道:“那楚姑娘这令牌是宁妃所赐?不过按照楚姑娘的年纪,应该不太可能,难道是你父亲楚大统领给你的?”
黑衣少女身影一顿,其余两人也是一惊。
“你怎么知道?”
白皓初微微笑道:“姑娘姓楚,又对乾卫之事如此了如指掌,又有自信去挑战那甲九,这身份已经呼之欲出。”
“你...你是楚叔叔说来保护我的楚姐姐?”赵广源闻言豁然开朗,有些欣喜的喊出了声。
“原来是这样....”
白皓初挑了挑眉,若有所思。
“楚姑娘还没说这令牌是如何而来呢?”
宁杏儿倒是很好奇,那甲九的剑式方才已经领教过了,几乎压得她喘不过气,所以她很好奇这楚姑娘为何还敢去挑战。
“很简单,”楚姑娘声音依旧清冷,几乎没有什么波动。平静道:“因为我杀了甲二三。”
气氛忽然一顿。
宁杏儿和白皓初使了一个微妙的眼神。
“不用紧张,”楚姑娘自然感受到了身边的气氛,继续道:“甲二三通敌叛国,**妇人,死有余辜。”
白皓初闻言喃喃道:“看来乾卫也不都是咱们的人呐。”
似乎是突然起了兴致,询问道:“那甲字是不是越靠前越厉害?”
黑衣少女摇了摇头,继续道:“不知道,如何排序是宁贵妃的心思,不过也应该有这一层的缘故吧。”
“那既然互不知身份,又如何传递消息呢?大统领便未曾调查过吗?”
黑衣少女这次沉默了更久,看样子似乎是在思考,好半天才回到:“似乎是靠着密文,发布在京城最为显眼的地方,自会有甲字乾卫瞧见。”
白皓初摸了摸下巴,一脸若有所思。
“宁贵妃这套手段,到是很有些隐蔽。只是真想知道这些密探们的功夫到底有多高,难不成前几位的都是宗师不成?”
黑衣少女回头奇怪的看向白皓初,出声道:“乾卫收人,可不仅仅只是看功夫而已,所谓宗师,也不仅仅只有武道一途。”
黑衣少女看了眼天色,从怀中取出一块黑色包裹,交给了赵广源。
看着赵广源疑惑的目光,她语调平静道:“这是卫侯爷给你的,他说让你转交给杨老太傅。”
赵广源打开包裹,里面是一块小锦盒。
“这是.....?”
“续命的药,卫侯费劲千辛万苦才从西域药商那里得到的。”
“好的,”白皓初将锦盒收入怀中,对着黑衣少女道:“多谢楚姑娘了。”
黑衣少女置若罔闻,调转马头,看着京城的方向道:“马上就到京城了,我不合你们一起,等回了宫内,你自然能找到我。”
骏马嘶吼一声,刚要离开,赵广源仿佛才回过神,大声喊道:“楚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楚姑娘身影没有丝毫停顿,纵马越来越远,只留下缓缓个两个字。
“楚夕。”
赵广源站在马车上,看着渐渐消失的少女背影,手中还放着残存这少女香气的包裹。
白皓初朝着宁杏儿挤眉弄眼,两人看着赵广源痴愣愣的模样,眼睛里都是止不住的笑意。
几人说话间,已经隐约可见不远处的那座气势磅礴的京城。
赵广源心里有些感慨,此时他想到的不是之前在京城里的那几日,反倒是在那茫荡山内的剑姑。
离京城越来越近,已经能瞧见城墙下那隐约的人影,赵广源有些纳闷道:“为什么这次这么多人?”
“这就是我找李将军要来军功的原因,看着吧,这京城里越来越有意思了。”
赵广源有些不解,白皓初这次倒是很有耐心的解释了一番。
“自武帝出征未归后,朝廷已经六年未启战事,虽说如今四境太平,可小的摩擦总是不断,尤其是北境,北齐的边军总是不断在边境试探,弄得朝廷上是各执一词。有的说必须要重军出击,给些颜色看看,另一方便说打不起打不起,是各有道理。没有个主事之人,便是会落得如此局面,尤其是这两年,边境之上的摩擦更是激烈,西魏新皇登基,数万大军压境,也摸不清到底是个什么路数,朝廷上,也难免憋着一股子气。”
他笑了笑,看了眼远处缓缓走来的人群,继续道:“没办法,武帝虽然让不少人不喜欢他,但至少做到了一点,虽然穷苦了些,每一个乾人在边境之地都可以挺胸抬头,这便是一股威慑。”
“所以如今难得传来大捷,传到京城里,我估摸着整个大乾都沸腾了,平帝虽好,可是终究满足不了大乾的子民啊.....”
白皓初声音越来越小,赵广源也是愣愣的看着前方。
“行了,从现在开始,你就不一样了。”
赵广源疑惑的看着白皓初,后者笑了笑,继续道:“从现在开始,你已经是陛下了,之前若是还有些异议,在这次大捷前,那些非议也将会一扫而空。”
“记住了,以后在别人面前,不要叫我姐夫,也不要叫她姐姐,你是皇帝,独一无二的皇帝。”
军队缓缓停下,内阁首辅柴信然站在最前方,看着慢慢停下的马车,他缓缓出声,声音高昂激烈。
“臣柴信然携百官恭迎殿下得胜归来,大乾万年,殿下万年!”
众臣齐声附和,一时间声震瓦砾。
赵广源从马车里走出,如一个月前一般,看着面前黑压压跪倒的一片,平静道:“都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