拦路的是一名少女。
无论是出于好奇还是什么,赵广源都想见见这个拦路的小姑娘是谁。
很快他便见到了。
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骑着一匹火红色的小马,手里提着马鞭,缓缓走近,身侧还跟着一位带着兜帽的佩剑男子。
“你就是赵广源?”那小姑娘上下打量了一番赵广源,带着些不满的语气道:“长得也不好看。”
赵广源不明所以,有些纳闷,正要开口询问,却见那小姑娘眼神中浮现出一抹狠厉之色,高高举起马鞭朝着赵广源抽去。
谁也没料到这位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姑娘会突然下手,再来应对已是躲闪不及,只能堪堪朝着一侧闪身,虽是躲过了马鞭,但整个人也是从马车上摔了下去。
宁杏儿面色大变,怒意汹汹的看着装作若无其事的小姑娘,将赵广源扶起后大声呵道:“你是谁家的姑娘,这么不懂礼数,竟如此狂妄!”
那小姑娘冷笑一声,慢悠悠的收起鞭子道:“在京城里,本姑娘说什么便是什么,可从没人敢教我礼数两个字。”
她用马鞭指着赵广源道:“这家伙也不瞧瞧自己长得什么样子,也敢去娶徐姐姐为妻,如此糟蹋人的事情,还不让人管了?”
白皓初皱眉,打量了小女孩一番,平静道:“你知道他是谁吗?”
小女孩轻笑道:“那是自然知道的,我不光知道他,我还知道你们。”
“一个观海楼的少楼主,一个有些名气的小才子,还有个长的和窝囊废一样的武帝遗子。”
白皓初面色更加平静,询问道:“那你还敢动手?”
“哼,”小姑娘微微扬起头,用着下人般的目光看着三人道:“我不但敢动手,我还要将这小子狠狠抽一顿解气!让他敢跟赵桓哥哥去抢皇帝。”
说罢举起马鞭,准备朝着赵广源再来一下。
四周的军士本就围成一团,抽出长刀正欲上前,那小姑娘身侧的兜帽男子忽然掏出一块令牌,沉声道:“乾卫办差,北军不得干预。”
乾卫?
赵广源愣在原地,竟没瞧见小姑娘再一次高高落下的马鞭。
宁杏儿自是不会坐视不管,一个跃身跳到半空,扯住小姑娘手中马鞭,将其反身拉下马,小姑娘也是有些身手,一个翻滚安然落地,只是手心吃痛,不得不放开马鞭,连连后退数步。
那兜帽男子仍是举着令牌一动不动,那小姑娘见状不由破口大骂道:“你这废物还不去帮我?”
那兜帽男子默不作声,依旧站在原地。
似乎是想起什么,小姑娘朝着兜帽男子举起手心,大声道:“你看!我受伤了,这女人欺负我!”
众人细细看去,均是一脸无语,小姑娘手中只有一道细细的血痕,估计是方才扯住马鞭不愿松手,却被宁杏儿用内力震退,拉扯之间却是磨出了一道细小的血痕。
众人不以为意,那兜帽男子却是看的极为认真,点了点头道:“嗯,的确受伤了。”
他放下手中令牌,上前一步朝着宁杏儿毫无感情的道:“要么给自己一剑,要么我给你一剑,伤口一致即可。”
宁杏儿一愣,随即冷笑道:“阁下倒是公允,只是我弟弟的这两鞭该不该也抽回去?”
这也是气话,谁料那兜帽男子竟也认真思考了一会,这才回道:“只要不受伤,随便你们。”
宁杏儿这边惊了,那小姑娘也被这话惊呆了,气咻咻的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子,狠狠的朝着兜帽男子砸去。
“阁下到底是谁?为何要如此纵容这个野蛮的小姑娘,要知道我弟弟此番回京便会即刻登基,就算你是乾卫,也得听从皇上的命令吧?”
那兜帽男子又是微微思索,坚定的摇了摇头道:“他还未登基,皇子无权干涉乾卫命令。”
兜帽男子抽出长剑,官道尘土无风自起,一股游荡的剑意四散而开,宁杏儿也不得不打起十万分精神,左手剑鞘,右手举剑,严阵以待。
“这剑意...”白皓初与宁杏儿对视一眼,沉声道:“你到底是谁?”
取下兜帽,露出一张长得极为倔强的脸庞,缓缓开口道:“乾卫,甲九。”
白皓初倒吸一口凉气,也不知道是因为瞧见了甲九的模样,还是因为听到这个名字,他严肃的喊道:“小心,这人肯定不简单。”
宁杏儿的武道技艺,在十几岁的年龄段里,已经可以说是难逢敌手,若不是一身内力淬炼时日尚短,说不定也可以去挑战一下那些成名已久的高手。
尤其是在得到飞鸿剑的剑道精要后,虽不能说是如虎添翼,但却为日后剑道一途早早的定好了方向,不至于白白耗费时日去琢磨自己的剑道。
宗师的目光何其狠辣?自然能看出宁杏儿的武道天赋极为惊人,不然也不会将飞鸿剑的剑意传授给她,只是天道有缺,人不可能尽善尽美,梁飞鸿这世间只有一个,再也出不了第二个,不过纵然只能习半式剑法,却已经是大乾难得的剑道翘楚了。
只是眼下的场面却不是很好看。
白皓初曾说过,看到这些高手们打来打去,和以前自己想象的总是不一样。
在他的脑海里,武侠的世界,要有风,要有雨,有万丈雪山,也要有碧海波涛。
但是现实的场面却其实很尴尬,因为高手打架,也只是你来我往,若不是武道中人,根本看不出精妙和深浅。
但是至少能看出步步后退的肯定是打不过了。
面前这个甲九虽瞧不出年纪,但剑路老练,一身内力沉稳如山岳,出手虽招招稀松平常,但却总是能将宁杏儿的剑招压制在两式以内,几乎快要抽不出剑。
好厉害,赵广源有些紧张的看着场面上,他不希望宁杏儿受伤,却无意间和不远处小女孩的眼神碰撞在一起。
她恶狠狠的朝他瞪了一眼,眼神里满是轻蔑和不屑,抬了抬手做了个要打的手势,赵广源皱着眉朝她喊道:“我又没见过你,你为什么要来找麻烦?”
白皓初却上前一步按住他的肩膀,摇头道:“这种麻烦是避不开的。”
赵广源只是觉得莫名,忍不住道:“我又不认识她。”
“我也不认识,不过知道这人是乾卫后,我倒是可能猜到她是谁了。”
“啊?”赵广源回头纳闷道:“谁?”
白皓初清了清嗓子,笑道:“杨小姐,都是自家人,再打下去就上了和气了!”
“呸!”那小姑娘清了清嗓子,不依不饶道:“谁和你们是一家人,本姑娘今日便要这小子好看!甲九,赶快给我拿下!”
“杨小姐?”赵广源有些迷惑,不过很快便回过神,诧异道:“难道是杨太傅家里的人?”
白皓初微微点头,那北军将领也是上前一步,为难道:“白公子,这?”
白皓初心中盘算着动用北军的必要性,嘴里则是喃喃道:“好一个下马威啊。”
说话之间,场面上也是起了变化。
甲九依旧是那般不紧不慢的出手,将宁杏儿死死压制,嘴里还一边说道:“姑娘,您只需在自己受伤轻轻的碰上一下,与小姐的伤口一致即可,省的继续打下去也是白费力气。”
宁杏儿则是咬牙不语,好胜心极强的她,自从这次出了观海阁,似乎便是见到的人谁也打不过,此刻再甲九的话说的虽是诚恳,但听在耳中却成了一种嘲讽,不免让她起了真火。
甲九也渐渐发现了不对劲,在两人过招间,宁杏儿似乎愈发的得心应手,尤其是左手,似乎是在甲九的剑招锤炼下,渐渐的与右手出招更加契合。
甲九那张倔强的脸上也是难得露出一丝笑意,只不过没人能看得懂是笑而已,他突然说道:“姑娘当真厉害,不过咱们还是早点结束为好。”
剑锋一转,寒光四起。
若是方才还能招架几分的宁杏儿,此刻便如同面对狂风暴雨下的浩瀚波涛一般,无处可避无处可挡,一股股凌厉的杀气铺面袭来,宁杏儿这才知道方才这人还有留手。
当的一声,左手剑鞘被狠狠挑飞,甲九停手,认真道:“姑娘输了,还请自便。”
“是吗?”宁杏儿尚未说话,白皓初却是上前一步,慢悠悠的道:“你还是先看看那边吧。”
甲九一怔,顺着白皓初手指的方向看去,那位姓杨的小姑娘此刻面色惨白,浑身哆嗦却一动也不敢动,眼神死死的盯着架在脖子上的那柄秋水长剑。
顺着剑身看去,一个带着黑色帷帘的少女正站在小姑娘身侧,用剑架在少女脖子上,看着甲九,用着清冷的嗓音缓缓道:“你的剑法很不错。”
甲九沉默片刻,把剑缓缓扔在地上,对着白皓初道:“你们这就没意思了,你应该知道小姐是谁。”
白皓初双眉一挑,带着笑意道:“很有意思,我是知道这小姑娘的身份,但更有意思的是,”他努了努嘴,指着黑衣少女道:“我不认识她是谁。”
甲九的面色终于起了变化,死死的盯着黑衣少女,谁知她却把长剑慢慢放下,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仍在地上,语调依旧是冷冰冰的说道:“我的意思,也很简单,甲九是吧,和我打一架。”
众人目光聚齐在丢在官道之上的那块黑色事物,定睛一看,都面色古怪的看向甲九。
甲九也皱眉低头看去,只一眼下去,也愣在原地。
正是一块与他几乎一样的乾卫令牌,只不过上面的数字有些不一样。
甲二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