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72章 唐若打水(1 / 1)山东永清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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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过来我看看。”

唐若奶奶不慌不忙道。

她的不慌不忙,让那个家长本已乱成了一团麻,找不到头绪的心,瞬间感觉到倍受安慰。

她觉得,自己心上系着的小麻绳“嗖”的一声,就开了扣。

“伍奶奶,你看看!”

看看就看看,唐若奶奶一边安慰着孩子妈,一边翻开孩子眼皮看看,然后,让孩子妈在院中抱着孩子。

唐若奶奶拿出一只粗瓷大碗,内盛清水,然后,又拿了几张黄烧纸,一根筷子,坐在孩子对面。

纸,烧起来。

筷子,立在碗里。

唐若的奶奶嘴中念念有词,不知道叨叨着什么古老的咒语:“小宝,回来哟别走远了,快回来哟!小宝别走远了,快回来哟”

小宝妈紧紧抿着嘴,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凑巧见到的唐若,也蹲在旁边,一声也不敢出,她觉得自己紧张死了。

仪式完成。

唐若奶奶道:“可以了,小宝就是吓着了,吓掉了魂,现在我已经给他叫回来了,这两天注意点,看好一点,别让他去外面玩了,睡一觉就好了,没什么事,啊!不用急!”

说来奇怪,唐若奶奶的这两下子,真的还是挺灵的。

事后。

据小宝妈反馈回的消息,当天她把迷迷糊糊的小宝抱回去,放在床上哄着他睡了一觉后,小宝醒来就没什么事了。

有些事情,真的是科学亦无法解释的,也绝不是封建迷信四个字,轻易就能否定的。

唐若奶奶做这些事情,从来不收取别人的任何好处,完全是义务的,无论别人送上门来的米糖,还是票子,一概不收。

村里的人,因为她这种帮了别人而分文不取的品质,自然而然地就对她赞誉有加。

帮人不求名不求利,那么无私的品质,当然值得赞誉。

特别是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如!刚才那个背柴禾的老头。

走出老远了,他犹在搓着混浊老眼中的一滴泪,摇头叹息:“唉!伍奶奶,可惜”

小宝,正是他的孙子,现在,唐若长成了大姑娘,当年和唐若差不多大的小宝,也早已长成了一个大小伙子了。

唐若朝手中的碗看了看,大半碗清水,连洒带泼的,被她也快消耗尽了。

她就走出灵堂,出了院子,来到大门口的压水机处,准备打点清水。

压水机处,此时被几个老唐家的妇女们占了,有一个在洗刚削掉了皮的大芋头,有一个在洗葱姜蒜子和芫荽。

还有两个,虽然正嘻嘻哈哈打着嘴仗,手上却不停在用削得尖尖的树枝子,破大铁盆里那些二指宽三寸长的禾花鱼。

唐若对摆弄禾花鱼的,一个颈上围着白孝巾的年轻妇女道:“小妹婶子,给我压一点水!”

那个被唐若唤作小妹婶子的年轻妇女抬头看了看:“哟!若若,你回来了呀!”

唐若点点头。

小妹婶子一本正经道:“若若,别太难过了你奶奶七十多了,也算得上是喜丧了,这是咱们家的白喜事,别太难过了,知道吗妹妹,她又没受什么罪,说死一下子就死了,挺好的,啊!”

“就是!”另一个破鱼的接道。

“不像老秦家那个二奶奶,十年前就瘫痪在床上了,到现在还没死,吃喝拉撒都只能在床上,把她那两个媳妇子,折磨得都快想比二奶奶先走一步了!”另一个破鱼的妇女话没说完,接着补充道。

“哦?听人说,老秦家二奶奶是她两个儿子家轮着伺候的?每个儿子家轮着伺候她一个月?”小妹婶子问道。

“她不是还有三个女儿吗?”另一个洗芋头的追问了一句那个正摆弄鱼的妇女。

摆弄鱼的撇了撇嘴:“女儿?女儿谁会管,自古都是养儿防老,没听说养女儿防老的!”

洗芋头的点点头,接道:“那倒也是,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

娘家的财产田地,连一根草棒都不是女儿们的,她能带走的,无非就是几身随身的衣裳罢了,凭什么要咱做女儿的养老。

其实,说来说去,姑娘家也无非就是借老娘的肚皮生出了自己,然后又在娘家吃了几碗饭而已!”

小妹婶子点头称是:“那是,娘家的财产,都是留给儿子们的,做女儿的,财产分不到一分一毫,自然没有伺候的义务!”

唐若听到这里,忍不住道:“小妹婶子,女儿也有法律上赡养老人的义务!”

小妹婶子“嗤笑”道:“若若,义务与权利,是不是应该同等的?那么,我问你,你妈妈砸锅卖铁也要供你弟弟上大学,她为什么不供你?”

小妹婶子的话,戳到了唐若的痛处,一下子,让唐若竟无言以对。

是啊!

妈妈砸锅卖铁的供弟弟唐欣上大学,而对两个女儿采取放养的态度,间接导致她们小小年纪就要出去打工,特别是唐若,刚出来的时候,甚至还未满法定年龄。

她妈这样做,明显就是对儿子,给予了子女教育资源的严重倾斜,深究之的话,其中甚至暗藏着因儿女有别的思想而导致的对女儿们的隐性岐视!

小妹婶子说的不无道理,她妈,为什么不先供她上大学?

当女儿在最佳受教育的年龄,你选择了放弃女儿,而全力培养儿子。

你选择把所有的家产都留给儿子、孙子。

如此偏心的你,在老了,生病了的时候,却振振有词的说什么女儿和儿子一样,法律上都有赡养自己的义务?

偏心,不是这样偏的。

唐若记得有一个电视剧中有一个片断,让她看了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记忆犹新,一个胖得下巴足有三层的女人,扬着手腕上金灿灿的镯子,骄傲地回答着问她话的人:“金镯子,女儿买的!

金戒指,女儿买的!

金项链,女儿买的!”

那个问她话的人又道:“你女儿对你可真好,那你的财产以后不是要全留给女儿呀?”

那婆娘眨巴眨巴眼:“不!我的钱都是留给儿子的。”

这个婆娘,完全是实力坑女儿呀!

唐若被小妹婶子戳到了痛处,她的脸一沉,把压水机压得“咔咔咔”直响。

唐若看看不远处。

她本家的一个叔叔,头上戴着一顶旧报纸折成的厨师帽,手里拿着一把比挖土的铁锹稍微小那么一号的铁铲子,此时,正将锅铲得哗哗乱响。

他扔下那只铁铲。

走到另一只锅旁边看了看,然后抄起搭在锅沿上的铁勾子跟铁笊篱,翻看着正在滚油中炸着的那些大块大块的五花肉、猪内脏什么的。

蹲在锅前烧火的一个老头抽出一根烟来,塞进大厨的嘴巴里,脸上一副很有把握的表情对他道:“军余,我觉得这些菜炸得差不多了,应该可以出锅了!”

被叫做军余的大厨,唐若的那一位本家堂叔点点头,“吧嗒吧嗒”把烧火老头塞进自己嘴巴里的烟猛抽了几口:“我先看看,不急!”

他用力将铁勾子勾进一块菜碗大已被炸得皮上起泡看上去酥脆金黄的四四方方的五花肉里,锅里的滚油,立刻“吱吱啦啦”泛起了一阵油花。

“差不多了,出锅!”大厨唐军余对烧火老头道。

老头立刻扯过旁边一只大竹筛子过来,唐军余双手齐动,灵活的钩子配合着同样灵活的笊篱,把锅中的那些肉菜,一样样捞进了筛子里。

大厨唐军余笑着对老头道:“哥,这肉炸得不错,火候刚刚合适!”

老头也赞道:“好!确实不错。开余,这几天,你可要受累了。”

“说那些干什么!”唐军余把嘴上的烟狠抽了几口。

呵!

这几天,唐军余可是这个丧礼中,最重要的一个人物。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他可管着这好几百号人的伙食呐!

看着筛子中炸得接近完美的食物,无论大厨唐军余,还是烧火的老头子,都挺开心。

话说。

其实。

除了唐家老太太那几个亲生子女、儿孙们,和老伍家的少数几个亲戚是对老太太的辞世有真正的悲痛外,其他人,悲痛个啥呀!

大家伙其实只是前来帮着老唐家完成一件大事,并履行自己应尽的义务而已。

他们才不会悲痛呢!

该笑的笑。

该开玩笑的照样把玩笑开得飞起。

大厨唐军余跟烧火老头一边说说笑笑,一边就干完了锅里那点儿活,他把铁勾子与笊篱又搭回锅沿,端起旁边一筛子已经团好的肉丸子,倒入锅中!

每一只肉丸子都鼓足了舍身取义的勇气,跳进了滚烫的油锅中,唯有筛子边上一只个头挺大的,似乎早已识破了油锅布下的陷阱似的,不肯跳下去。

唐军余端着筛子颠了颠,一下子把它颠到了地上。

他看了看这只有思想的丸子,摇摇头:“可惜了!”

烧火老头伸手捏起那只丸子,用一块长木板托着,把它塞进了灶膛里。

“没事,烧着吃,也挺香的。”

丸子觉得自己很悲催。

灶膛里的火舌阴恻恻看着这只不愿下油锅的丸子:哼哼!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

那只丸子把眼一闭,爱咋滴咋滴吧!

唐若再看看远处。

离开油锅远一点得地方。

也就是刚才杀猪旁边的另一块空地处,此时,摆了好几张方桌子,因为这儿此时能晒得到太阳,因为今天风和日丽,实在是一个可以打牌和赢钱的好日子。

唐若看了看。

只见每一张桌子,都围着一堆人,离她最近的一桌,在打扑克牌,听他们喊的声音,应该是在斗地主:“叫地主!”

“不叫!”

“抢地主!”

“我抢!”

打扑克牌的旁边两张桌子,全是女将,一个个正捋胳膊挽袖子,伸着尖尖的手指,将手中的字牌扯来扯去。

嗯!她们打得是桂林字牌。

这种牌似乎在湘桂川一带挺流行,特别是桂林地区。

不信?

牌盒上印着的桂林字牌和胡大贰字样,就是最好的证明。

再过去一点,仍是女将,那桌女将开的是麻将,她们不知道从谁家里搬了一张蒙着绿绒布的麻将台来,此时,正将台上的麻将洗得“哗哗啦啦”的响。

北有长城、南有灵渠。

南也有长城不是石头砌的,而是这种小小的,刻着东西南北中、发白条子饼的新式长城。

这个玩意儿是谁发明的?

真好啊!

身轻体柔易推倒不说,洗牌的时候,连声音都那么的清脆悦耳,拈捏起来,手感也十分不错。

麻将玩法简单,老少皆宜,想学的话,上手极快。

当然了,它也跟所有具有技术含量和决窍的东西一样,精通却难。

试看。

无论过去还是现在,麻将都是一种很重要的娱乐和交际工具,经常有一些拍有十里洋场的电视剧中,有钱人家的阔太太,大小姐们,都是爱玩麻将的。

那些白bnn嫩的娇手,拨云捉月一样,从倒扣的长城中掂来一块,翻开一看。

瞬间。

再也按捺不住一颗激动的心,娇喝一声杠!

杠上花。

给钱。

于是,陪着太太小姐们打麻将的阔少们就嘻嘻笑着开始摸荷包,底下,趁机对叫胡的佳人撩撩腿、勾勾脚,做着小动作。

搞不好,还会错撩到另一边,窄窄的旗袍怎么努力也罩不住的丝袜和小腿。

另一位就会抿嘴一笑。

“为伐总是伊胡牌?”

阔少也笑道:“继续,继续,这把保证你胡!”

呵呵!

都各有目的。

哑巴吃饺子心中有数!

牌桌文化和酒桌文化一样,都是祖宗传下的精萃呀!

对于男人来说,打牌喝酒,都是极其重要的一种交际手段。

就算毫无目的,只是单纯的想玩玩,娱乐一下,打麻将也是许多男人的选择。

麻将台前一坐,既可以消磨无聊的时光,又可以与美女佳人们打打情,骂骂俏,确实不错。

而对于女人来说,麻将桌上,也是探听他人的一个好场所,还可以听到当前社会上发生的时事与新闻。

麻将馆,其实跟报社一样,也是一个重要的消息集散地。

譬如。

就像此时此地,因唐若奶奶的丧事而聚在一起的女人一样,一边打着字牌和麻将,一边讨论着她们感兴趣的话题:“小李,你的眉毛是不是纹过?在哪里纹的?看上去纹得很浅,但是眉型却挺好看。”

被叫做小李的那个因纹了眉后,似乎一下子从一大堆庸脂俗粉中脱颖而出的年轻女子,“啪”的一声将一枚幺鸡拍到桌上:“在新兴街,那里有一家激光纹眉,纹得又好看,又不疼,而且,纹完了还不会发炎发肿!”

那枚幺鸡好想骂人:你这老娘们,能不能温柔点?你是想把我的腿敲成骨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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