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话说：“人不打送礼的，狗不咬屙屎的”

刘高德躺在床上看着王大满，眼睛里透着一股怒火，似乎要喷出来将王大满烧个尸骨无存，但是本着王大满此次来的目的是来看望他的，也就强行按下了自己心中的怒火，转而给王大满回道：

“同喜同喜！大满跑这么远来看望我，有心了，有心了”刘高德脸上露出那不怎么喜悦的微笑。

众人看刘高德打破了沉默，也都嘻嘻哈哈开始。

“哎，都别愣着了，大满的意思是预祝高德早点出院，活蹦乱跳”我爸出面给王大满解围道。

“哎，对对对，预祝高德早点出院，我嘴笨，说错话了”王大满也附和道。

随之众人便对王大满说了那句话也不以为意，他们的目的是来探望刘高德，然后就是你一言他一语的问候刘高德，嘘寒问暖的也有，端茶递水的也有，忙的不亦乐乎。

“干甚，干甚，干甚？这么一群人围在这？”一个头上戴着护士帽的臃肿女人走过来说道。

这一群大老爷们儿被这一句突然到来的话吓得愣怔在了原地，一群农民在城里的医院，内心还是免不了的胆怯与心虚，生怕做了什么暴露自己是个土里刨食的农民身份，乡下人在这些城里人眼里，那就是一群土不拉几的土包子，又穷还素质差，当时素质教育还不那么普及，尽管科教兴国战略也已经提出来好几年了，但是这个政策要全民普及下去，尚需时日，而且对于这个小城市来说，这个政策的辐射就显得更小了，改变人们的观念那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当时这个小城市里的城里人和乡里人的矛盾还是相对比较尖锐的，这种偏见如影随形。

“你们打扰到病人休息了，赶紧出去”那个护士看到一群农民样子的站在一旁不说话，转而以命令的口吻说道。

“这是俺们村长，俺们来看看他”我爸和颜悦色的回答道。

“这是看人呢，还是捣乱呢？吵吵嚷嚷的像什么样子，赶紧出去”

“看人呢，我们安静点，安静点”我爸对那个护士轻声细语的说着，然后又示意其他人安静点，不要吵闹。

“我再给你说一遍，出去，你们打扰到其他人了”

“诶呀，我们和村长说说话就走，说说话就走”

“你们出去还是不出去？再不出去我叫保安了”

“好！好！好！我们出去，我们出去”

然后众人陆续走出了病房，我爸从床上拿起他来时的那个口袋，边往出退，一边扯开自己装钱的那个口袋对刘高德说：

“高德，你钱够不够？不够再把这两千块钱拿上”我爸说着话，脚步也已经退到了门口，然后把钱扔到了刘高德的病床上。

“诶呀，够了够了，现在已经够麻烦你的了，你赶紧拿回去”刘高德又把钱扔到了门口。

我爸捡起钱，装在自己的口袋里说道：

“那你不够了招呼一声，我们先走了，好好养病”

说完之后，我爸就离开了病房，那个胖护士啪的一声将病房的门关上，嘴里嘟囔了一句：“一群乡巴佬儿”。

坐在病床上的刘政风听到了，心里顿时火冒三丈，转而气愤的对那个护士说道；

“你说什么？你有种再说一遍？”

“我就说了，一群乡巴佬儿，怎么？你能吃了我？”那个胖护士挑衅的说道。

“你！……”刘政风气的说不上话来，扬起了自己的大手掌。

“政风！坐下！”刘高德叫住了刘政风，示意他坐下，刘政风才放下自己的手掌。嘴里嘟囔着：

“我就看不惯这种狗眼看人低的人”

“我叫你坐下你就坐下”刘高德摆出一副长者的姿态说道。

“乡巴佬儿就是素质低”说完那个胖护士就拉了门儿走了出去，大概她心里也害怕刘政风这个年轻的乡巴佬儿真的动手打她。

“她说乡巴佬儿就乡巴佬儿，我们本来就是乡巴佬儿，不要和她一般见识”那个护士出去了之后，刘高德安慰刘政风道。

“哼！狗眼看人低，他老先人不也是乡巴佬儿吗？”

“哎，行了行了行了，我们是来看病的，别惹那事，别人说一说，我们又死不了”这一场大病倒是让刘高德变得随和了不少。

“哼！”

“年轻人火气那么大干甚？”

“年轻人火气不大还叫年轻人吗？”经过他爸刘高德的宽慰，刘政风火气也消了大半，对刘高德说道。

“哎呀，少点火气，拳头解决不了问题，你今天下午就回去吧，家里的庄稼还得种，你回去了雇几个年轻后生，赶紧种上，时令一过，那今年就种不了了”

“知道了，种不了玉米洋芋种黑豆黄豆嘛，还能种不上了”

“听话，赶紧回去，家里不能没人，留下你妈伺候我就行了”

“嗯，那我明天再回去，镇上到村里的班车一天就一趟，今天也赶不上了”

“嗯”说完之后刘高德半躺下了闭上了眼睛。

我爸还有村里其他的人在汽车站附近找了个旅社，打算住一夜，第二天一早就回去，汽车站里人来人往，破旧的汽车突突冒着黑烟，一个个大嗓门妇女争相在路口大吼着，拉着客，被磕掉棱角的地板砖的缝隙里都是腥臭而且乌黑的脏水，脚一踩能溅一身污水。汽车站旁边四五层高的旅社到处贴的广告牌，迂回曲折的街巷里有不少逼仄的小屋，开着推拉门敞在那里，里面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个浓妆艳抹、坦胸露乳的丰满女人，还有些靠在门口贴满广告的玻璃门上挑逗着来往的路人，捡垃圾的老人穿着破烂且被污垢糊的油光瓦亮的衣服在垃圾桶里翻找着那些还能卖点钱的东西。

这一切的环境都显得那么的凌乱和肮脏却又格外的和谐和忙碌，多少人的梦想都丢在了这里的大街小巷，也有多少人在这街巷里失魂落魄，昏昏度日。

这一群二十几个人就登记了三个房子，七个挤在一起，傍晚时分他们相跟着出去逛，感觉一切都是那么的新奇，那么的陌生。

“都说城里万般好，我觉得也就那样，乱糟糟的，还不如待在农村安生”一个年轻人说道。

“农村人种庄稼挣不来钱，不是一个词叫做：“谷贱伤农”嘛，挣不来钱那肯定不行”

“你一年种庄稼才能卖多少钱，人家揽工一个月就能挣好几百，多的能挣一两千，快把你一年的收入挣了”

“唉，穷就让别人看不起，你看今天那个护士那狗眼看人低的样儿”

“也不能这么说，农村也有有钱人呢，你猜猜胡兽医家里有多少？”

“十万？”

“二十万？那不可能么，二十万咱们一辈子也估计挣不来”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拉着闲话，一边走在傍晚灯光斑驳的街道上，一边四处瞅瞅看着新奇，碰到个卖饺子的饭馆，进去一人吃了几十个。

王大满看到的可不是嘈杂和脏乱，他眼里看到的都是繁华，来来回回转着不知疲倦的跑马灯，还有街巷里那些坦胸露乳的女人，高档饭馆里热气腾腾的饭菜，甚至他连傍晚打工回家的农民工也是羡慕至极，他渴望刨除带有偏见的农民身份，今天那个护士的行为深深地触动了他内心的那根敏感的神经。

“中国已经有了健全的工业设施，在过去的十几年内，经济突飞猛进，以后更会突飞猛进。现在放在你眼前的就是中国工业的结晶，这是中国最为先进的科技产品，欢迎大家购买”一个卖手机的店里，推销员不知疲倦的在那里喊着叫着，拉住来来往往的人，不断地诉说着产品的优越，渴望能将这些东西快速的变成一叠叠的钞票。

“这种手机有最先进的功能，能通话，能听歌，甚至还能耍游戏”

这引起了王大满的注意，他走过去站在那个推销员面前问。

“这是中国最先进的东西？”

“对对对，功能强大，什么都能干”那个推销员看了一眼眼前这个农民样子的人，有点不耐烦，深知他买不起。

“中国以后还会发生大变化？怎么个变化法？”

“你买不买？”那个推销员耷拉着眼皮问道。

“不买！”

他说了一句”不买”，那个推销员送给他一个大白眼，之后又自己忙活去了，撂下王大满一个人站在那里看着手机吹冷风。这一个大白眼让王大满很是不爽快，他在这个推销员的身上同样感觉到了今天那个护士对农村人的偏见，他这人心眼小，即使在村子里大家都看不惯他，平时打打骂骂，但也从来也没有遭受过今天这样的羞辱，对，是羞辱，他在他的内心里把这种行为定性为羞辱，这种羞辱让他一个中年人抬不起头来，这也为他以后的崛起和沉沦买下了祸根。

在旅馆挤了一夜，第二天一早这群乡巴佬儿就坐着班车，回到了村子里，又投入到那繁忙的劳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