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溪竹每到同学家都注意那,内间门上坎上面的“门镜子玻璃画”、“柜子玻璃画”。其上面都是一些山水风景,和古人的祥和生活的写照,都是沒有斗争的,是人与自然和谐的鱼樵耕读。那山水间,简约宁静的草木房屋、水岸扁舟的垂钓为乐、西湖风景等……这些都是他向往生活的境界,也未免拓展频添着他无限的想向力、景观创造力。
父亲石成雨非常支持他的兴趣,买了铅油,让他画玻璃画。一下子名声传开来,三里五村的人,盖新房的、办婚房的门镜子、柜子玻璃,都来求石溪竹画玻璃画。
西邻里远的大祝三村的商玉林老头,是石成雨的远房老表弟,是个酒迷酒鬼。他儿子要结婚,打了家具小立柜,用在炕柜上面挡被子头的。他拿了割好的玻璃前来求画。一进门酒薰薰的:“大锅(哥)……赶紧打酒去”!石成雨笑道:
“你这还沒醒酒呢,还喝呀?”
“小心眼……”石成雨无奈去商店赊了一斤酒。
石溪竹摆开阵势开画。随意想象画了山水森风景。父亲过来指点:“你给他在树林梢上画一个晃子,也就是一个旗,上面写上‘快活林。’你表叔一生泡在酒缸里,喜欢酒字”。
几天后。商玉林高高兴兴来取玻璃镜画,又喝了一斤酒,晃悠悠回去了。可是,两天后又返回来找大哥石成雨算账了:“大大锅,你有文化,別寻思我不懂,你画快活林,我知道,那是拖恩开的酒店。我喝酒咋地,儿媳妇和我儿子干仗了,她是怕我儿子像我一样喝酒。她说了,‘你爸大酒鬼’!我知道你瞧不起我。”石成雨笑道:
“弄成这样了呀,我本是想你会高兴的好好,我赔个不是,哦我请你喝酒”。
“你算了吧,不喝了”……
杏花村小学五年级是放学前的自习课。石溪竹写完了作业,合上本子,伏在桌子上闭上眼睛,一会儿,竟滴下了泪水。同桌的男同学吴威便轻声问:“石溪竹,你病了”?
“没有”,石溪竹拭泪回答。赵老师走过来问:
“你怎么了”?
“他一定是不舒服了”,吴威对老师说。初建涛也嚷道:
“哎呀,你们不知道他家里活计可多了,每个星期天都要滿天干活,放学回家也要干活,冬天点上学了,他还要清晨起来去大地,砍一背玉米茬根子做烧柴。他爸爸可狠了,动不动就打他,亏了我没生在他家”。老师转身走了,吴威压低了声音面向石溪竹:
“你回家要干的活计太多,放学了我帮你”。
“不是的”,石溪竹解释说:“吃苦耐劳我都能担当,我是想念故乡母亲和那里的小朋友了”。
“噢,是这样的呀”。
“你是个好同学,谢谢你对我这样关心。吴威同学,我们俩交个好朋友吧”。
“石溪竹,你对我这么好,我愈觉得对不住你,不配做你的好朋友”。
“这是从何说起呀”?
“龙岗放火烧你时,我也在场。可我确实没有出手,是在一边看着的”。
“我并没有怪罪你呀,就是他们,我也不会计较的,好人也会有错。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现在老师和同学们都对我这么好,我感谢还来不及呢,我希望大家都能成为好朋友”。
“是真的吗”,吴威非常兴奋:“其实,他们也早就希望做你的好朋友了”,说着他悄悄走出坐位和那几个同学讲了,只见那高个子初建涛、红眼齉鼻子李实、猴子胡志、武肠头儿武全贞都向石溪竹围过来,纷纷握住他的手:“吴威都都告诉我们了”。
“今天是月3日,就做为我们友谊纪念日吧”,石溪竹兴奋地等着大家表态。
“太好啦”,大家都高兴地嚷了起来,初建涛看着石溪竹:
“3友谊节。以后,石溪竹,在音乐、美术和文学方面要多多帮助我呀”!石溪竹拉了一把初建涛的手:
“你这算术博士,也不要一花独放啊”。大家都笑了起来,惊动了班长朱雪娇,她朝这边看看说:
“大家的作业都差不多了吧,是不是觉得有点疲劳了,我们提一提神,唱一首歌吧”!
石溪竹忙对前坐的李雁秋私语:“唱‘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文艺委员李雁秋清脆地引唱出:“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
赵老师进来:“好,大家静一静,讲个事情,学校准备在中秋节搞一个画展,由于石溪竹同学的美术成绩,为全校师生所重视,为了以点带面,张尧校长、史珍香主任都提议中秋画展由我们班主办”。
“太好了”,同学们高兴地鼓掌。待同学们静下来,赵老师接着讲:
“我们做为主办班级,希望每位同学都要参加,都能拿出最好的作品来,明天是星期日,石溪竹同学,可以和同学们去写生吗”?
“这,我叔家为石斌大哥结婚,借了个旧房子需要维修,爸爸也要我去们帮些忙的”,石溪竹站起来,一时难以确定下来。赵老师似有所悟:
“你坐吧,明天我家访一下,另外我这里拣到两角钱是哪位同学丢的”?见没人回答,老师又放回粉笔盒中:“好吧,现在放学”。
晚上。石溪竹经过二叔维修的旧房子院门口处,见停放一辆大车,轮子被拆了下来,看样子是内胎坏了,他想:二叔又来修车了。这时,二叔石成春真就笑着要求他帮忙干活了:“石溪竹老侄子,给我拉风箱,烧红烙铁,我给你五角钱”,石溪竹答应了。过去往灶中添了煤拉起风箱,一会儿功夫铁板块子烧红了,二叔给了他五角钱:“我可以买画纸了!”
石溪竹高兴地回到自家屋中,爸爸告诉他准备做饭:“豆油不多了,酱油也没有了,石溪竹,你兜里的五角钱拿出来,先借我买一斤酱油”。
石溪竹迟疑了一下:我是想买一张图画纸的,可是不拿出来是不行的。爸爸说借,其实这就是被没收了。是从来没还回来过的,于是他慢慢从兜里掏出这五角钱。
石成雨知道儿子不情愿:“家庭要一元化领导。小孩子,兜里揣钱没有好处。有人管吃管穿就不错了吗”。
次日吃过午饭,石成雨叫住了石溪竹:“晚上又断粮了,去吧,到自留地里掰半袋子苞米棒子,晚饭煮苞米吃。家沒人管了,就把晓云幺妹妹也带上”。
石溪竹选了一条不漏的麻袋,带上晓云四妹出了家门,到了家里自流地,玉米还不是太成熟,可以食用的并不多。他伸手就干,晓云也帮哥哥往出抱玉米棒子,石溪竹发现妹妹有些困乏了,就把麻袋铺开:
“四妹,你别干了,就在这儿坐一会吧”。
晓云坐下了,这时,远处路上有叫卖梨的,他吆喝声渐近。
“四哥,我要吃梨”,晓云向玉米地里喊。石溪竹出了一身汗,玉米叶子像无数个刀片子在身上刮来刮去,弄得一身好痛痒。不断地双手在身上抓挠。听妹妹喊,他忙着去看,见妹妹脸通红,一双大眼睛也有些睁不开了,他便走出了玉米地,跑到妹妹跟前,妹妹继而说:
“四哥,我要吃梨”。
“哥哥没有钱呀”?
“给我买一个就行”。
听到这,石溪竹想:我一分钱也没有呀,于是他哄妹妹说:
“我为你砍一个最甜的玉米杆吃吧”?
“不,我要梨吗”,妹妹不依不饶,石溪竹既怜爱又生气:
“我们家这么贫穷,现在哪有给我们买零食、水果的钱呀,如果爸爸还是全民教师……”
“我要回家”,妹妹石晓云倒在四哥怀里了。石溪竹一面答应着妹妹,一面将玉米装进袋中,见妹妹不高兴走路了,只好背上她,又用另一只手将玉米袋子抱在怀里,好费劲呀,他艰难地向家走。
路人看见了,都纷纷说:“真够这孩子呛,托生做石家的孩子都苦透了”。
却说,石家的屋子里,坐着石成雨和石溪竹的班主任赵素芝老师,赵老师非常客气地讲着:
“您老人家是教育界的老前辈,晚辈如有不当之处还望多多指教。我觉得石溪竹同学是一个品学兼优,很有潜力的少年,看他现在的条件,我敢保证,他会有一个辉煌的未来,一定不会留在你的身边,这是肯定的了。”石成雨听了之后,顿失笑容,但还是客气地听赵老师说下去:“可是,现在他的家务太繁重了,听说他每年都要拣上三五米粪卖给生产队,学校的拾粪任务也要完成。一年人畜所用全部烧柴也全都由他来承担,还要担负做饭带孩子,包喂养猪、鸡、兔和种地。这样起早趟黑的干,不亚于一个成年人的负荷,您觉得呢。这不是在毁他吗,过量使用童工的后果您是知道的。我是在可惜一个人才?”石成雨深呼吸:
“这些吗我都知道,有什么办法呢,现在完全是他们自己在养活着自己了,要想活下去……有文化诚然重要,然而更重要的是,一个人的前途好坏,远不在于文化,有时,不如没有文化的好,现在各行各业用人都重用苦大仇深无文化的,或他们的子女。听说临村东台子的土改村干部,陈大年儿子写信都需要求人代笔,如今当兵回来就当上了县长。孩子们能早点回生产队干活,又有什么不好?一大二公铁饭碗,集体只要有一个窝头也掰开,你吃我吃。盲人可以倒粪、瘸人能编筐,都能有一口饭吃,人人地位平等,这有没有文化都一样挣十工分。人民公社生产队何止说是铁饭碗,铁还会生锈的,我看是胶皮饭碗,摔都不坏。至于人生呢,不过是传留后世罢了”。
赵老师觉得:老人家是伤透心了,也确实沒有能力抚养儿女了。他是站在自己处境的角度看这个世界了。赵老师未免物伤其类:
“我想,这都不会是您老人家的本意,还是有什么因素在压抑您,扭曲您的思想。胶皮饭碗也并不完美,胶皮说不定就含有害健康的物质,集体生产会压抑个性才能。尽管怎样,我们总得给孩子一点,属于他们的那分儿空间绿地吧”。石成雨苦笑:
“好吧,我可以答应你,以后家务活儿上尽量少占用石溪竹的学习时间”。
“多谢前辈您对我的支持”,赵老师高兴地站起身来。石成雨起身相送:“嗨,怎能这么说,你明明是为了我的孩子石溪竹,我也是被逼无奈,生活得太艰难了,我没有能力了,还有身体不好,只能是靠他们自己养活自己,我不过是出嘴支派一下,另外,你涉世还浅,也要学会说话留半句呀”。
石成雨送赵老师出了院门,迎面正遇见刚进大门来的石溪竹。只见石溪竹深深地弯着腰,仰着头,一只手扶着背在背上的小妹妹,另一只手搂着苞米袋子,还用嘴咬住袋口,额上的汗珠一道道淌下来。此情景,赵老师也不知说什么好了。石溪竹停顿片刻忙又加深鞠躬,给老师行礼。
赵老师爱怜地看着,眼圈不由湿润了:这孩子被教育得快成机器人了!她克制住眼泪,加快脚步走出石家。石溪竹向她行礼的情景仍一直浮现在眼前,她默默呼唤他:石溪竹,你小小的年纪,就已为家庭、社会鞠了这么深的躬,老师不忍心要你行礼了……石老师,曾经是一位都巿甲等优秀文教工作者,竟然希望自己的孩子没出息!让人无论如何想不通。
吃过晚饭。石晓云在炕上玩着,突然爬到妈妈的怀里说了一声困,就闭上了眼睛倒下了,脖子后仰。柳丽媛觉得孩子反常:“这孩子怎么了,你看看”?
石成雨忙过来接过孩子抱在自己的怀里,呼唤她的名字:
“晓云、晓云”,父母的好一阵紧急呼唤,晓云算是醒过来,应了一声。睁开眼睛,可是紧接下来又眼珠上翻,脖子后仰,她又不省人事了。石成雨因是文化人,是懂些医的,是他的果断得到了急时入医院。
“这孩子是大脑炎”!石成雨沉重地宣告全家:“都不要上班了,竭尽全力抢救晓云”!
石溪竹一听四妹晓云得了大脑炎,想起了村中的几例同病患儿,都没有能活过来,万分心疼。他知道妹妹会死掉的,忙到她面前、拉她的手。自知,此刻就是一腔热血献给妹妹,也救不了她。于是,独自走到外边没人处流泪,妹妹那天真可爱的小面孔,央求他买梨的情景又浮现在他眼前:“四哥,我要吃梨,给我买一个就行……”
善良的石溪竹再也忍受不了心灵上的自责欠疚:妹妹,哥哥没有让你吃上梨,对不住你呀!他突然想起了昨天放学时老师粉笔盒里那两角钱,他决定去说谎是自己偷的:我要有一个污点了!我成了坏人了吗!辜负了老师对我们的信任和爱待?那么,为了自己做一个好人,在人们面前金光闪闪,自己可爱的小妹妹临危之时,向自己提出要一个梨吃,这么一点点要求都不能满足她,我就够上一个好人了吗!嗨,干坏事的也是我,对不起妹妹的也是我!如果父亲还有工资,四妹吃水果还用向我要吗!
“啪”,他打了自己一个嘴巴。
“你怎么了”?
听见有人问他才发现,自己已走进河边林中,李雁秋在自家后窗里往外看他。见他停住了脚步便跳窗出来,摘了一条水黄瓜跑了过来,把黄瓜递给他:“怎么自己打起自己的嘴巴来了”?
“哦,是刚才有个蚊子咬我”,他象没事一样边回答将黄瓜一掰两半,还给李雁秋一半。李雁秋那风韵美满的面容里,显露出识破对方说假话的诡异笑容。她接过黄瓜咬了一口:
“你一定是遇上了特殊的麻烦了。这有啥呀,我,你还不相信吗,你跟我说一说,或许我能帮助你”。
“我知道,你家也更困难,你帮不了我的”。
“或许我能帮你想办法呀!我是真心和你好的。每年,你家后院的芍药花开了,都送给了我,我知道你对我也最好。你还不相信我吗”!
“这”,石溪竹一甩拳头:“好吧。妹妹病了,时而昏迷不醒,白天他跟我下地,还跟我要梨吃呢,我没有钱给她买。听爸爸说是得了大脑炎病了,我们学校少先队大队长,赵月环的姐姐赵月云姐不就是这个病死的吗!我要想办法为她买梨吃,不然我会不饶恕我自己的,可没有钱,我就想起老师的粉笔盒里有二角钱没人认。我够不上是一个好人了”。
“你又不是为了自己,这也是为了别人任可牺牲自己名誉,总比为了保全好名声,不讲人性和良心的好。如果我要是有这样一个哥哥该有多幸福呀!自从青龙冈上吃瓜,你把自己的那个留给了我爸爸,我就开始从内心喜欢你了,走,我帮你去要”。
“只此一回,并且一定要退还和认错的”。石溪竹一面表决心,一边迈动了脚步。
这时,从河边跑来了陈小燕和田静拦住去路。田静说:“石溪竹你太偏心,现在,唐珊珊的画,画的那么好,你也不教我们,我们到底是先学临摹还是写生好哇”?
“当然应该多一些写生,可以有新的灵感,临摹也就不难了”。石溪竹正说着,李雁秋打断了他的话题:
“你们明天再问吧,他妹妹生病了,石溪竹哥,咱们快办正事去吧”。
两个人来到学校,在宿舍找到了赵老师,李雁秋开口就讲:“那两角钱是我从,石溪竹的桌子下边拾到的,是他的”。赵老师和善的目光转向石溪竹,石溪竹忙点了一下头。到教室里,赵老师把粉笔盒里那褶皱破旧的二角纸钞,递给石溪竹,石溪竹接过钱和李雁秋出了校门,他坚决地说: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等我画玻璃画上集市去卖了,就还给老师”。
石溪竹从商店的小窗口接过了四个梨子,一进家的院子就喊:“四妹,晓云,我给你买来梨啦,买梨啦”!
当推开房屋门,他怔住了,只剩下了三妹妹晓秋。
桌上一个纸条:亮儿,我们领小妹看病,明天会有人回来,要带好三妹晓秋,近期学校搞画展,爸爸答应减轻你的负担”。
石溪竹高兴的如同小鸟出笼,可是,想到病重的妹妹,又乐不起来!
禹阳市区的大街上,走来石成雨夫妇和孩子们。妹妹晓云昏睡在大哥石浩的怀里,她仰面朝天,齐耳短发下垂,在晚风中忽闪忽闪飘动。
这是怎么了,他们感觉到这个城市有些反常!大街马路上随风卷动着带有墨迹的彩色乱纸块儿,楼房根、围墙、甚至电线杆上,到处都张贴满了各色纸张的大字头标语:“造反……当权派……”
石成雨家人径直前行,到了传染病院已是后半夜了,在走廊条椅上等到天明。
当将晓云抱进诊室,大夫告诉家属:“需要穿刺”,石成雨急了:
“你们当大夫的还没有初步检查一下,张口就是穿刺!穿刺是很有害的,不是你们的孩子吗”!
“不看,你们就往后让,给别人腾出地方”,医生不高兴了。
石成雨一行走出诊室,站在当院里犯愁。突然晓云又一次抽搐起来,头猛烈地向后仰,黑眼珠翻向上眼皮里面,石成雨也没了主意。柳丽媛决定:“我们不能眼看着孩子这样,还是由着大夫吧”,她双眼紧盯着石成雨:“你去跟大夫赔个礼不就行了吗”。
石成雨不动弹,柳丽媛呼唤大儿子:“石浩,你和我去跟大夫说”,大家护着晓云,拿着包裹进入诊室,院子里只剩下石成雨一人。他骨瘦高个儿,就象木雕的一样、站在那里,面对医院诊室的门。身后开来了一辆黑色小轿车,在不停地鸣喇叭他竟然一点没有听见。他在想:如果孩子不是脑炎,穿刺会让孩子受多大的委屈,那么小的孩子。如果真的是脑炎,治不好,留个后遗症,或者……
突然,觉得身后有什么东西轻轻顶撞了他一下,回头一看竟然是小吉普车,便恼怒地嚷起来:“你这车是怎么开的!往人身上撞啊”,司机伸出头客气地说:
“我已经鸣了好一阵儿喇叭了,你还是不躲开让道,我不过是慢慢故意碰你一下”。
“哎呀,是石老师呀”,从汽车后门走出一个干部模样的人,他非常热情:
“我是市防疫站老王啊,一晃莲湖中朝友谊社蹲点分别有好几年了,莲湖是个好地方啊”。石成雨落泪了:
“你当防疫站站长啦”。
“是亲属病啦”?
“嗨,我最喜欢的四女儿可能是得了脑炎了”。
“噢,没事没事了,别着急,你先跟我回家休息一下,吃点饭”。
“孩子死活不定,我哪里有心思跟你去做客呀”。
“来来来,我有办法”,王站长把石成雨推向轿车门:
“我爱人是……”
传染病院急诊室里,走进来一位提着一包水果的中年女医生。她认准了五岁小女孩就是石晓云。忙走过来,把水果放在晓云的床头,柳丽媛怔住了,屋子里边的几个医生也怔住了,他们忙围过来问:
“这孩子是梅主任的亲戚呀”?
“是我们老王的表侄女”。
“嗨,梅主任,你怎么不早说呀,这孩子是脑炎,来就医很极时,估计疗效会很好的,就请主任放心吧”!说着,另外两个医务人员来到床前,一个把输液器点滴速度略调慢了一些,另一个将体温计送到晓云的腋窝内测温,还有一个小护士将污物桶拿去,送来一个干净的桶。其中的一个夸奖说:“你看,这孩子生得多漂亮,一对美丽的大眼睛……”
站在门外的石成雨,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想到的是,面对世间的势力眼,仁义礼智信丧尽,缺少公平正义的家伙们,竟敢怒而不敢言。他叫过二女儿小芬、大儿媳明杰:“你们两个回去吧,家里扔下两个孩子看家,晓云看来没什么要紧了”。
……
石成春家来了罗大倔子。石成春夫妇忙为他让坐:“亲家来了,坐,卷袋烟”。石成春妻将盛满老青烟的木盒子推过来。那罗大倔子卷了一支烟点着了,吸几口:
“最近,家里手头有点紧,我想,那老账先放着,上次你借的那一百元钱先还我”。石成春夫妇象没听见一样,稍停顿片刻,听窗街上有说话声,石成春家的向外看了一眼便差开了话茬:
“是晓芬和明杰回来啦……”话说至此,自觉失言,不再说下去。可是,罗大倔子已经听见了,他忙伸脖子向街上看去:
“明杰?就是你要给我儿子介绍的那个姑娘么”?
“我说罗亲家,再换支烟”,石成春一边筛烟糠,一面闲唠,试图把罗大倔子的注意力引回来,可此时的罗大倔子的精神头哪收得回来:
“噢,真不错,还是个城里的姑娘,识字的呀”。他直至看不见了便将脸撂了下来:“哼!要介绍就介绍,转转悠悠,拿咱们父子搓球,我罗大倔子哪一点对不住你们”!石成春听了这话不耐烦了:
“得啦,我欠债还钱,石浩是我的侄子,我就是把明杰介绍给了他,也不会有人说我个不是,何况被侄子娶了去那又不是我的本意”!
石成春家的赔笑:“拉倒吧,你们圈亲家俩个一见面就吵,我的大儿媳,虽说是你讨给你弟弟的女儿,其实就是你的女儿不是吗!你来了不愉快叫她也不得劲不是,就不能好好唠个嗑,二得糊地。罗家亲事包在我身上了,总可以了吧,明杰爸爸是石成春当路时的战友,城市下放青年投奔我们来了,我们是巴不得给她找你们这样的富户。可人家俩年轻人硬是搞上了,我们当叔婶的奈何得了哇!再说了因给你们介绍,他大伯都不乐意我们了。那弄得像地下党一样,组织上给下属下任务似的,命令石浩当任务去完成,将明杰弄到手的。那明杰早就葵花向阳似的,常来帮人家干活,还从青年点搬出来住在人家了。我们也是干着急看着丫头入苦海,想必还不生米做成熟饭了,早就睡了个臭不够,说不定已经怀上了!要不然,我再给你们孩子撬过来”。
听了明杰已经处于这种情况了,罗大倔子将烟碾碎在炕沿上:“你得了吧”!他起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