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军对灾民的强行驱逐看起来确实不尽人情,可是如果不这样做,整个城市就瘫痪了。
城内的军车、警察局的警车不断的在大街小巷穿梭巡逻。
城内的居民,商铺们也开始逐渐的恢复了自己的生活。
难民们都被驱赶到了城外,散落在城市的周围。
有的开始陆续的继续向南开始自己的艰难跋涉之旅。
老爷子吩咐伙计也开门营业了,但是依然保持着警惕,他告诉伙计们,如果有什情况就赶紧关门停业。
伙计们开始清扫铺子前面的积雪,打扫这些难民留下来的乱七糟的帐篷、垃圾什么的。
其他家的铺子也大概都是这样,在经过一天的收拾之后,中街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邻居们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依然谈论的是这几天惊心的一幕。
大家对这些难民既有同情的,也有无所谓的,也有表示厌恶的,站在不同的立场在看到这件事情犹如是一个故事,只有深处其中的人,才能有刻骨铭心痛彻心扉的感悟。
这一天,老爷子去福满楼喝茶听曲子。
他选了一个挨着窗户的小方桌坐了下来,透过窗户,他正好可以看到街上的一切,他要了一盘瓜子、带壳五香花生米,还有一小碟点心,还要了一大壶碧螺春,在那边听戏边喝茶,难得的悠然自得。
这几天街上闹哄哄的,他也只能憋在家里,哪也去不了,感觉像是被囚禁了一样,难得出来透口气,心情也格外轻松。
他喝着茶、磕着瓜子,半眯着眼睛,身体随着小曲的节奏不时的动一动,那感觉又回到了神仙般的日子。
他正在那自我陶醉呢,就听见有人喊了一声。
“哎呦喂,老伙计在这自娱自乐那?嘿嘿。。”
老爷子顿了一下,猛地睁开眼,看见了冯掌柜,正站在他边上正笑眯眯看着他呢。
他干咳两声,呵呵笑了两声。
“怎么你也来这了,来来来,赶紧坐这,刚沏好的上好的碧螺春,来尝尝。”
冯掌柜连声说:“好,好,好。。”。
他摘下了自己的瓜皮棉帽放到桌子角上,同时又把围在自己脖子上那条粗大的针织围脖摘下挂到了椅背上,然后就座在了老爷子对面。
“我说,老伙计,你这今天也清闲了,出来逍遥了啊”,冯掌柜打趣的说道。
“哎,崩提了,我这几天是吃吃不好,睡也睡不踏实,哪也去不了,跟囚犯也没什么两样了,身上都快长毛了,这不,我看这街上安静了,我也就出来散散心”,老爷子笑眯眯的回道。
“我说老冯啊,你这几天都是怎么过的啊,你那铺子没事吧?”,老爷子继续问道。
“哎,能有什么事啊,我们那条街还好,没有这条街那么乱,但是也堆积了不少人,也乱哄哄的,我也是没出去,大门紧闭。不过有一天晚上,真的有一些人砸我的铺子门,咚咚的砸了半宿啊,我和伙计们一晚上没睡,都准备着家伙,在院子里守着,我都把我的那杆老猎枪都拿出来了。你猜怎么着?他们砸门没砸开,有两个人居然爬到了房顶上,准备跳进来。我的猎枪就对着他们,大喊一声,赶紧滚出去,那两个人一看到猎枪吓得直接就跌下去了。”冯掌柜说道。
“那可真够险的,这帮子人都饿疯了,那要是冲进来,在把门给你打开,那你的铺子可就不用要了。”老爷子抿了口茶说道。
冯掌柜的继续说道:“听说啊,这难民还都没走完呢,都在这城的四周呆着呢,饿死的,冻死的老多人了,城外老惨了。”
“好多灾民还试图往城里冲呢,但是几个城门部队都架起了机枪,只要有人敢冲,他们就开枪突突了。其实那些士兵也不想杀人,所以他们大部分都是把枪头压低一尺,专门打脚面,就是想吓退他们。”
“那这也不是办法啊,咱们这城还是安稳不了多久啊。这帮难民不解决,就永无宁日啊!“老爷子感慨道。
“灾民的问题还不是根本问题,其实战乱停了,他们自然也就各回各家了,问题是现在仗是越大越凶。”冯掌柜的回道。
“那这仗得打到啥时候是个头呢?”老爷子眉头紧皱的问道。
“听说快了,现在城市解放的速度很快啊,四平解放了,长春也解放了,锦州被打下来,现在大城市里就剩下沈阳了,还有几个孤零零的城市都被围着,估计也都快了!”老冯叹气的说道。
听到这里,老爷子面色又开始变得阴郁起来。
他说道:“那下一个城市估计就是咱们这里了,到时候我们估计也得加入逃难的队伍了,这座城估计也得打的稀巴烂的,哎!”
“可不是么,但是也说不好,不过也得赶紧做好准备了,万一出事了,咱们得赶紧走才行”冯掌柜的继续说道。
“那你估计这解放军大概啥时候能打进来呢?”老爷子追问道。
“不好说,不好说,现在你看到了大量的灾民,这些人都是手无寸铁的,还不至于闹出什么大事,可是其他地方打了败仗的那些残兵如果涌进城来,那是部队也管不了啊,部队总不至于自己人打自己人吧,哎。。。”,冯掌柜的也在哪唉声叹气道。
两个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句的聊了大半个下午,小曲是听了一支又一支,茶也喝了好几壶了,冯掌柜的说要回去了,老爷子也跟着要走了,就这样,两人一起下了楼,走到路口后,互相拱了拱手,分道各回各家。
回到家后,老爷子感觉有点困了,就眯里一觉,一直睡到了傍晚才起床,他想到前厅去转转,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伙计在那闲聊呢。
“宪兵到处抓人呢,我听见了好几声枪响!”其中一个伙计说道。
“我也听说好像出了什么事了,好像是火车站被抢了,打死了人。”另一个伙计附和道。
“听说抢走了好多军用物资,枪啊,吃的什么的。”另一个伙计说。
老爷子听到这里,快步的走进屋里。
他问道:“怎么了,哪被抢了,出了什么事了?”
现在的老爷子都快神经质了,只要听到点什么事,就如临大敌的。
“你们详细说说,怎么回事?”老爷子继续问道。
“老爷子,今天下午奉天火车站被劫了,听说是一辆军车刚刚停靠,就有一伙从其他城市败退下来的残兵冲了过来,打死了站长和几个守卫,把军车里的物资给劫持了,有好多军火还有吃的什么的?听说他们好像是在找药,但是没找到,就顺便劫持了一些东西,劫完了,还点了一把火把一个物资仓库给点了,现在那边还冒着浓烟呢。”一个伙计一五一十的在那说着。
老爷听到这,就赶紧推门走出去,往火车站方向看了看,果然,那边还有浓烟呢。街上也站了好多人往那边看,也都还议论着。
街上不时的一堆堆的士兵背着枪跑着,警车也不断呼啸,看起来在找什么人。
站在很远处就能看见马警长也带着一队士兵在挨家挨户的看,不一会他的枣红马就来到了老爷子面前。
“老爷子,你这眼睛可得张的大大的,如果发现有什么不认识的人,在街上转悠,得立刻报告!”,马警长骑在马上阴阳怪气的说道。
老爷子刚想详细的问问,他一鞭子抽到马屁股上跑了。
老爷子回到屋里,心里不是滋味,这担心受怕的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呢?
晚上大家吃过了晚饭,都在各自的屋里呆着,快到打烊的时候了,老爷子就走到前厅让伙计们收拾收拾就关门吧。
伙计们到门外,上了窗户板,走进屋里,刚要关门,突然听到了一声大喝。
“等等!”
这个声音简短,但是透着霸气,虽不高亢,但是却有几分威严。老爷子和几个伙计听到这个声音都微微一怔,纷纷把目光投向门口。
门口的伙计还怔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听见门吱嘎吱嘎的开始缓缓的被推开,门口的伙计也顺势往后退。
几个人首先看见的是一个马鞭子,不是那种长的,是部队上军官用的那种两尺多长,前面是皮穗的马鞭。
门是被这个马鞭缓缓推开的。
然后就是看见一个带着大盖帽,穿着军队制服的一个军官站在门口。
只见他满脸的黑灰,帽檐下压,一双阴鹫的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屋里,他的制服已经出现了几个破洞,但是还很板正,腰间挂着一个手枪盒子,斜跨背的皮带上别这很多弹夹。
他的一只胳膊正缠着白色的纱布,整个胳膊下面垫着两个木板用绷带缠住,绷带的一头一直挂在脖子上,看起来是胳膊断了。
他的身后站着好多人,都是头戴钢盔,有的整个脑袋都缠着绷带,有的拄着个破棍子就当是拐杖了,有个腿已经没有了,只剩下半截裤腿当啷着,好多人脸上的血迹都还没擦干,身上的军服都破烂的不成个样子。
站在前面的人都拿着火把,这种火把是一根松木棍子,上面是松树油子点着的,火光照亮了门口,上面冒着黑烟,松树油被烧的噼啪作响,不停的往下滴。
门被打开了,这个军官一瘸一拐的往屋里挪,他用马鞭子顶了顶自己的大盖帽,帽子便歪斜过去,他环顾了一下这个铺子四周,看见了满柜的各种药材,瓶瓶罐罐的,大包小包的,还有各种抽屉。
这个军官走到椅子那坐了下来,他想把自己的腿翘起来,可是疼的一咧嘴,所以又恢复了原状,他身体微微前倾了一下,抬起眼睛看着老爷子。
“你们家是开药铺的?”,他阴郁个脸,瞪着眼睛问道。
他的声音不太大,但是在这种肃杀的气氛里,却让人感觉瘆得慌。
“回长官的话,我们家是开药铺的,请问您有什么吩咐呢?”老爷子声音紧张的回道。
这个长官用马鞭抽打了一下自己的皮靴,又看了看药铺。
“看见了吧,我们是战场上下来的,兄弟们被打的很惨,现在需要药,你看怎么办呢?”他语气平淡的,似乎在讲一个故事。
“长官,我这里是药铺,没有大夫,这种外伤也治不了啊我这,我看你们还是找个大医院赶紧让大家伙治疗。”老爷子回复道。
“你说的在理,不瞒你说,兄弟们就是下午抢车站的,现在外面都在抓我们,我们没时间磨蹭需要赶紧出城。”,这个军官眼皮都不抬的在那说着。
声音依然温和,好似隔壁的邻居。
“那长官,你看我们小店能帮到你们什么呢?”老爷子继续陪着话。
“我们需要你们这些药,除了门外的这些兄弟,城外我们还有好多受伤的兄弟,我们已经有了武器,有了吃的,但是没有药,他们会死的。”,这个军官的话开始恶狠狠起来。
“那为什么不找城里的驻防部队接收呢,然后政府来帮你你们呢?”老爷子试探着问。
“别他妈的跟我说接收,他们他妈的嫌我们是累赘,怕连累他们早就不管我们了,懂不懂。”这个军官突然就扯开嗓门嚷嚷起来,脸色也是勃然大怒的样子。
老爷子听他这么嚷嚷,吓了一跳,立刻默不作声起来,低着头在旁边不言语了。
这个军官嚯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都他妈的别废话了,你们进来,把能拿走的药全部拿走!”这个军官厉声的冲着门外喝道。
门外的士兵听到了长官的指令,呼啦的一下就开始冲进来,几个伙计想拦着,被他们用枪托打了几下就都痛的蹲在地上站不起来了。
几个士兵有的冲到了二楼,有的在一楼开始疯狂的把所有的药材全部翻出来,放到他们准备好的一个大布单上,然后困成一个大包往外拿。
“长官,行行好,行行好,这可是我们全部的家当啊,不能拿走啊!”,老爷子带着哭腔说道。
二夫人听到了前厅的响动,也赶紧过来,他刚踏入到门口,老爷子一看他要进来,就赶紧冲到后门口,告诉二夫人不要进来,并叮嘱他,把东西放好,别出来。
二夫人似乎也听懂了老爷子意思,就赶紧返回了院子,跑回到自己卧室,把金条首饰什么的赶紧埋到了一个早已准备好的地板下面。
果然,这个军官一看老爷子和二夫人接触了一下,二夫人就跑开了,就大概明白了什么意思,他挥手示意两个士兵到后院看看。
那两个士兵踢开房门,冲到后院,老爷子赶紧跟跑过来。
只见两个士兵,冲进了老爷子的屋里,看见二夫人正在床上坐着,神色慌张,瑟瑟发抖。
他们满屋转了转,除了一些名贵的瓷器,字画,还有考究的家具什么的,貌似也没有看到什么东西。
他们走到二夫人床前说道:“你让开!
二夫人这个时辰本来准备要睡觉的,所以穿的是睡衣,是那种绸缎的面的,头发也散开着的,在这个气氛下,吓得脸色苍白。
他身体直直的挺立在床上,凹凸有致,那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这两个**,那神情既恐惧又楚楚动人,他好像没听见他们的命令,依然坐在那里。
外面的军官还正在指挥这搬运药材呢,听见这后院里有女人在哭,感觉奇怪。
他马上一瘸一拐的来到了后院。
他一进屋,看见地上二夫人衣冠不整的,老爷子在那正扶着二夫人叹气。
他骂了一声:“妈了巴子的!你们是畜生么?”
“啪,啪”,他左右开弓扇了这个士兵几个大耳锅子,然后飞起一脚他他踹倒在地上。
痛的这个士兵是哇哇大叫,另外一个士兵吓得躲在旁边不敢出声。
“滚,滚,都给我滚出去!”这个军官冲着这两个**子大喊道。
他看着他们两个跑出去后,就赶紧过来蹲在地上扶二人起来。二夫人起来后赶紧跑到后面去整理衣衫。
“老爷子,实在是对不住了,希望你能原谅,我们是国军的士兵,我们不是土匪,我们不是打家劫舍,图财害命的流氓,我们现在急需药材,我们只要药材,国难当头希望你们保重。”说完了就大踏步的走出门外。
刚才的这一幕,早已把老爷子吓的是魂飞魄散了。
他定了定神,赶紧走到二夫人前面,拉着他的手。
“你没事吧,没事吧!
二夫人摇了摇头,二人双目对视,怆然泪下。
两人也没出屋,就一直在这个卧室里相拥着等着。
过了一个时辰了,感觉外面好像没动静了。
老爷子就慢慢走出来,小心翼翼的往铺子里走。
走到铺子里一看,那些**子都走了,屋里一片狼藉,柜子上已经被洗劫一空,所有的药材都没了,几个伙计都瘫坐在地上摇头叹气呢。
他赶紧走到几个伙计面前,蹲下来问道:“你们怎么样了,伤着了没有啊?”声音哽咽,眼框发红,泪水只打转。
这几个伙计从小就在这个铺子里当学徒,老爷子待他们如同亲生的一般。看着几个伙子挨打他也心疼。
“老爷,我们没事,没事,就是药材都被抢了!”有几个伙计答道。
“那就好,那就好,人没事就好,人没事就好!”老爷子回道。
其实那些士兵除了一开始用枪托打了他们一下之外,在没有对他们动过手,有两个伙计的手被打红了,破了点皮,流了点血,其他的都还好。
老爷子让伙计们进屋去包扎一下,然后插上门板,先回各自屋里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