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安顿好了伙计们,在铺子里又转了转。
所有的药材是一个没有剩下,全部都被拿走了,二楼也是一样,这些**确实是有目的而来,他们并不劫持钱财,只拿药材。
老爷子在这个铺子里坐在那唉声叹气的,这些药材是他的全部家当啊,有些药材都是非常名贵的,有的药材都是留了好几代的,尤其是有几个大山参,还有灵芝什么的,都是父亲传给他的。
这些东西他从来都不卖,属于镇店之宝。
但是现在全都没了,他心里也想着,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们祖上传下来的这个行当是做不下去了,到了他这就算断送了。
他很懊悔,自己真是太大意了,为什么还要开门营业呢,早早关了门多好,可是,有什么用呢,这种事谁又能防备的住呢?
他这一晚上就待在这个铺子里,也不回去睡觉,一会懊悔,一会唉声叹气,一会还要琢磨后面的日子可怎么办,一时间没了主意,二夫人过来叫了他好机回,他也不理。
第二天早上,太阳依然升起,没有风,院子里暖洋洋的,伙计们早早就起来了,开始打扫院子。
有两个伙计进入到了铺子里,看见老爷子正在椅子上打盹,他这是一夜都没回去就在这呆着。
“老爷,老爷,醒醒吧,天亮了!”,一个伙计叫他。
他慢慢的睁开了眼,缓缓的直了直身子,看了看这个伙计,也没说话,他拿起他的龙头拐准备回里屋去。
伙计们看他走了,开始打扫这狼狈不堪的屋子。
老爷子到了里屋后,就躺在床上继续眯着。
老爷子一直半睡半醒的眯到下午,中午饭也不吃,伙计们虽然开了门,但是早已经挂起来了暂不营业的牌匾,这药材都没了,还开什么店。
午后,在一上午的少许的宁静后,街上又传来了嘈杂声。
“要枪毙人了,大家快去看看啊!”
“在哪啊?”
“在城墙那边,听说是好多兵犯了事!”
老爷子半睡半醒之间,就听见外面有人嚷嚷声,他懒洋洋的做起来。这个时候他就感觉什么都无所谓了,反倒很坦然了,家里被洗劫一空,还有什么比这更惨的事呢,他反倒没什么担心的了。
他坐了起来,下了地,走到院子里,正好碰到一个伙计。
“外面又怎么了,嚷嚷什么呢?”
“老爷子,听说政府抓了几个**,要枪毙呢,大家都要去看看呢!”这个伙计说道。
“那是在哪呢?”老爷子问道。
“听说是在南城根。”伙计回道。
“赶紧咱们也去看看”老爷子说道。
老爷子和几个伙计一起出了门外,只看见大街上的人都在往一个方向走,那就是南城根,有的跑步前进,有的在叫黄包车,人群逐渐汇成人流在奔走。
伙计们想要给老爷子也叫个黄包车,老爷摆了摆手,也跟着人流一起走着走过去。
他们来到的时候,南城根已经堆满了好多人了,伙计们给老爷子挤出来一个通道,老爷子一点点挤到了人群的前面。
老爷子左右看了看,人山人海的,呈半包围状,里三层外三层的,水泄不通。
在南城根的城墙下,站着三个人,都是被五花大绑的,在他们前面站着两排士兵带着钢盔,荷枪实弹的,大概又二十个人左右。
在他们的旁边是一个军官模样的人,带着大盖帽,穿着军呢大衣,领子立起来,手里还拿着个喇叭,腰里别着枪。
人群里不断骚动着,大家交头接耳的议论纷纷,外面还有人不断赶来,人越来愈多。
“这几个人还是被逮着了,没跑了啊!”老爷子旁边的人和另外一个人在嘀咕着。
老爷子也凑过去,问道:“伙计,这是咋回事啊,这些人犯了啥事了?”
其中一个人回到:“这几个人就是抢车站并放火的人,被抓到了,听说昨晚还抢劫了一家药铺呢,今天被逮到了!”
老爷子一听是抢劫药铺的人,他就回过头,眯着眼睛仔细看了这三个人。
他一眼就看到正中间的那个人,可不就是抢他铺子的那个军官么,旁边那两个他到不认识。
只见那个军官昂着头,并没有屈服的意思,他那个帽子早就不见了,头上似乎是破了,血流了满脸,大冷的天,血和头发都冻在了一起,身上也都是泥和土,其中有一道子泥印,从后背一直到裤腿,好像是被人拖过来的。
老爷子赶紧跟伙计说:“你们看看,这个不就是抢咱们铺子的人么,被抓到了,被抓到了!”
伙计们也赶紧看看,大家伙说道:“是那个人,就是那个人,真活该,枪毙了这狗娘养的!”
“这是咋被抓到的呢?”他回过头继续问那两个人。
“听说他们抢了火车站的军火后,就把军火和吃的都送出城去了,全城的部队就已经开始在城内到处抓他们呢?没成想他们又返回来找药,听说是为了城外的伤兵,他们就昨晚把中街的中草厅抢劫一空,然后把这些草药什么的都送出城去了。”那个伙计说道这咽了口吐沫,然后又干咳了两声。
“然后呢,咋样了呢?”老爷子有点着急,这听到一半他停了。
“可是这中草药虽然是药,可是那得需要药方才能治病啊,他们送出城去了,却没人知道怎么治病,所以他们就又返回来了,本想着还回到那个中草厅抓个开方子的人,可是他们发现中街到处都是巡逻的,所以他们就没进来。”说着他又咳嗽了两声。
估计是有点感冒,还是怎么的,这家伙开始找纸擦鼻涕。
老爷子站在那白楞了他一眼,等着他擤完鼻涕。
“他们发现进不来,就想到了直接去医院,所以他们带上了一些人就直接去了十字医院,他们绑架了一个大夫,逼着他把能用的药都给他们装上,出了医院刚准备走了,正好碰上了巡逻队。”
“巡逻队一看他们就是抢劫的,立刻就吹起了口哨,同时展开队形,要求他们放下武器,举手投降。”
“可是他们哪里肯,这个时候的巡逻队的人也就六七个人,还没他们人多呢,他们就举枪射击,巡逻队也开始还击。”
“前街、后街、中街的巡逻队听到了枪声,都赶紧往这边赶,很快就到了,把他们围住了,双方就开始互相射击,其他人都被打死了,就剩下这三个,听说是因为子弹打光了,所以就被逮住了。”
老爷子听完,不仅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他们是奔着自己来的,算是捡了条命啊,他扬天长叹了一声,心里非常后怕。
“大家都不要吵了,安静,安静!”只听见那个军官拿着喇叭喊道。
“大家伙听我说,都听我说!”他再次强调道。
只见他从腰里拿出了一张纸,他对着纸开始念起来。
“大家听着,今日我驻防巡逻队在城中逮捕了一伙**,他们是长春驻防部队被打散了的部队,本应按上级命令撤退至城外接收整编,但是这人却没有遵守纪律,流窜到城内抢劫军用物资,打死打伤城内驻军守卫,还放火烧物资仓库,不仅如此还打家劫舍抢劫民财,抢劫医院。”
“他们恶行满满,最大恶疾,他们的罪行已经严重的影响了部队的形象,更重要的是破坏了军人的操守,经军事法庭审判,给予他们枪决,立即执行!”
他在讲话的时候,人群雅雀无声,都静静的听着。
只见他冲着前排的士兵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可开始射击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只听见一声高声大笑。
众人皆向前看去,之间那个**军官正仰头大笑。
“真是太可笑了,太可笑了,你们不知道长春的部队仗打的有多惨,我们弹尽粮绝,被迫弃城逃跑,能活着回来是多么不容易。”他哭诉道。
“我们原本可以投降,当俘虏,至少我们可以活命,但是我们是军人,宁死不屈!”
“可是没想到啊,没有在战场上死掉,却被自己人枪毙了!”
“哈哈哈,哈哈哈!”他继续大笑道。
“我们死不足矣,但是大家看看城外的那些逃命回来的士兵,有几个零件是完整的,你们驻防部队不但不管,还不让我们进城修整治病,你们都算什么东西”,说完在那呜咽起来。
人群中开始有些骚动,端着枪的士兵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一时不知道怎么办。
“军法如山,对不住了,兄弟,开枪!”旁边这个军官开始下令。
“啪,啪,啪。。。”第一排的士兵开始射击,但是都没打中。
刚才这个家伙的一番话,让他们有点感动,所以大家的这个枪根本没往他身上瞄,所以全都脱靶了。
“第一排撤下,第二排继续射击!”军官又下了命令。
“啪,啪,啪。。”第一排的士兵走后,第二排前进一步开始射击。
只见那三个人闷声倒地,鲜血流了满地,众人皆侧目,不忍直视。
“大家都散了吧,散了吧。。”军官拿起了喇叭开始喊了起来,让大家都回去。
不一会人群就开始陆陆续续的散了。
老爷子和伙计倒是没有来的时候那么着急了,他们慢慢悠悠的往回走。
老爷子背着手,一句话也不说,心里的滋味五味杂陈的,说不出来的感觉。
想想自己先是被抢算是一大祸事,但是又躲过了被绑架,又是一幸事,总的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呢,自己有点乱。
回到家中,老爷子和二夫人闲聊。
“我看啊,这世道是消停不了了,你看咱们铺子也开不下去了,后面还得打仗,咱们得合计合计后面的生计了”,他对着二夫人说。
“家里现在还有二十几根金条,还有些珠宝首饰什么的,加在一块差多值三十根金条吧,就算铺子关了,生活也没问题。”二夫人说道。
“吃饭穿衣肯定是没问题,还有老大,老二他们也留点钱,接济接济,世道不太平,告诉他们省着点花”,老爷子嘱咐道。
“老大那我都经常关注着呢,暂时生活没问题,老二我也经常让伙计们送东西过去,问题也不大。”二夫人随着老爷子这么说着。
“哎,如果后面太平了,那也不算什么大事,咱们还是可以从头再来,东山再起,可是我就怕突然就又碰到什么事,在有事,咱们这个家可真是要折腾完了!”老爷子摇着头叹着气说道。
“老爷,你就放宽心吧,告诉大伙都留神点,注意着点,平安最要紧了!”二夫人说着话。
老爷子和二人聊着聊着,突然感觉有点困了,已经快傍晚了,他也不想吃饭,就准备睡了。
二夫人、伙计们也都简单吃了点,就都回各自的屋了,这两天经历了这么多糟心的事,大家都感觉特别的疲惫了,所以早早也都睡下来。
老爷子这个晚上依旧做着各种的梦,好多经历都能和白天的事接上。
“他梦见了自己铺子里的那根最值钱的老山参,足足有一尺多长,有二夫人手腕子那么粗,上面的须子一根都没掉,体态特别圆润,像二夫人光洁的身子,上面系着一根红绸,他特地弄了一个紫檀木做成木盒,上面镂雕了各种花纹,里面垫着一张四四方方的平整虎皮,他用银线和铆钉,把所有的须子都屡直了固定在上面。”
“这个可是他的传家宝,如果拿到典当行去卖,可值个几十根金条,这是无价之宝,从来都没想过卖掉他,他梦见父亲亲手交给他的场景,梦见父亲冲他微笑的点头,可以突然间一伙人冲进来就开始抢这个盒子,他看不清是谁,但是那个人一直再抢。“
“他就大喊着,也跟着往回抢,可是还是被抢走了,而且有人还冲他哈哈大笑,他想冲过去拼命,可是有人再往后拽他,让他动弹不得。”
“他还梦到了自己被扔到了城外,看见了到处都是死了人和士兵,他肩膀上扛着一个药箱子,他向在死人堆里走着,他感觉好像有人还活着,就到处扒拉着,可是没有人理他,周围一点声音都没有,他就那样孤零零的站在城外,他想喊,可是好像喊不出声。”
“他还梦见了那个军官,好像冲他在哈哈大笑,他一个劲的在那笑,吓得他一直往后躲,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感觉有点歉意,可是明明是他们抢了自己,为什么自己还这么心虚呢。”
这一晚上他是一个梦接着一个梦,没完没了的,头上也一直冒虚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