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雨前世也曾看过一些穿越小说，里面的主角多半是刚一穿越就拿到至宝，从此一路开挂，成为人生赢家。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人希望自己能穿越的原因，一切都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而自己却似乎不用付出任何代价。但自从刚一穿越开始，辛雨就知道穿越可能非但不是一件美事，在这个未知的世界，无数的凶险反而会让他随时丧命。

现在就是这种情况了。

横在他们面前的白鹿山神浑身洁白如雪，奇特的犄角上磷光闪闪，看上去神圣不可亵渎。然而辛雨丝毫没有欣赏或是崇拜山神的想法，他现在脑子里只有两个字。

完了！

刚才被巨石击晕的那个少年的话，让辛雨心中发寒。

这等神物，若是开了杀戒，自己恐怕弹指间就会飞灰湮灭。

林楠一行人勒住惊慌的马匹，静观其变，辛雨却已经准备扯开腿跑路了。

林楠握着马绳的双手一供，十分尊敬，却是不敢下马。

“山神大人，我们乃是山下松岗城的玄门弟子，今日进山只为游山玩水，顺遍为您奉上贡品。不知何事惹您发怒，还请明言！”

“吼”

山神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山中鸟兽四散。

那山神抬起一蹄，重重地踩在了铺满松针的地面上，地上登时被踏出巨坑，喷着白气的巨口中传来阵阵低吼。

其余人可能听不懂山神的低语，但辛雨却听得一清二楚。

这头巨鹿，今日便是要诛杀林楠一行以泄心头之愤。

辛雨强忍住双腿的颤抖，冷汗顺着背脊不断地往下流。

若是这山神将自己误认为是与林楠他们一伙，不由分说地将他们一起干掉可怎么办？

但转念一想，这白鹿既然已经修成山神，必然已经具备人的心智。听刚才那叫孟原的女子说，自己的师父早在百年前就已经与山神相识了。可见这山神已经活了很久，算得上是一位年迈长者。

辛雨前世是做销售的，平时没少与各色人物打交道。因为从事的是医疗行业，老人更是他的重点顾客了。他曾经多次给那些曾经位居高职的老人们推销产品，最知这些人的心思。

德高望重的老人最看重年轻人的品质，就是坦诚。因为他们在社会中摸爬滚打多年，自然深知人性的险恶，平时身边也少不了阿谀奉承之辈。正因如此，他们才会特别看重一个人诚实坦然的品质。

在这电光火石的几秒钟时间里，辛雨思考了许多办法，但都被他一一否决。

他极力调动起所有的脑细胞，寻求出路，最后把心一横，挺胸抬头，一步踏前。

越是地位悬殊，就越是要不卑不亢，这是辛雨前世做了年销售悟出的道理。

“虽不知这些人何事惹您发怒，以至于您要杀他们泄愤。但我与这行人全无关系，只是来采摘野果的林间一野夫罢了。”

想跑是肯定跑不掉的了，不如就当下说开了。山神既然是一方大山的守护神，想来也不会滥杀无辜。

山神那双犹如西瓜般大小的眸子，陡然往辛雨这边撇来，似乎对他能听懂自己的话感到十分惊讶。

“你听得懂本神所言？”

辛雨点点头。

山神的细细打量着这个渺小的人类，辛雨看上去约莫二十多岁，模样清秀，腰间卷着的麻衣塞满了野杏子，看上去就像个上山采果的贫农。

但若是寻常农民，看到山神现身都会吓得顶礼膜拜，磕头如捣蒜，眼前的这个青年看上去却没有丝毫畏惧的样子，一双丹凤眼反而平静如水。

而且，这男子竟然听得懂他刚才的怒吼，自从它修得慧根，数百年来这还是第一个。

越是世外高人，几乎就越是不修边幅。因为高人多半摈弃了世俗之心，对外在不会特别看重。眼前这男子衣不蔽体，言谈举止却镇静自若，绝不是穷苦人家的农人能有的样子。

‘莫非是高人现身！？’

白鹿心中大震，它虽是这大山的守护神，但放眼世界也不过只是个修为不足千年的灵兽。在举手之间便可以搬山填海的强大修行者面前，它连当个宠物的资格都没有。

而林楠一行人见乔林一句话，一个点头就把面前的山神震住了，不由得心中大骇。

尤其是林楠和之前嘲笑辛雨的那女子，心中更是狂跳不止。

这要是因为自己口无遮拦得罪了陆地神仙，那可就真是只有死路一条了。

山神接下来的举动，更让他们惊得下巴都掉了。

山神居然颔首低头，两条前腿微屈，向辛雨鞠了一躬。

“我今日寻仇，皆因这几人杀了我腹中之子。若是不小心惊扰了阁下，实在抱歉。”山神低语道。

它虽然不知辛雨的来历，但心想此人即使不是陆地神仙，既然能听懂兽语，想来也是颇有身份，自己是万万不能轻易得罪的。

辛雨听得这话，一颗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

自己原本就是想坦然相告，想不到自己居然还像是把这山神给唬住了。

刚听它说这几人杀了它腹中的孩子，辛雨往山神的肚子看了看，果然微微隆起。

虽然不知道具体，但失去孩子对于一个母亲来说，必定是世间最巨大的打击。也难怪平时守护一方的山神会如此愤怒了。

“丧子之痛，的确难以释怀。”辛雨强忍住恐惧，淡淡回道。

“吼！！！”

山神又是一声咆哮，愤怒中夹杂着无尽的悲伤。

林楠一行人被这一声怒吼吓得脸色苍白，两名少女竟是忍不住呜咽地哭了起来。

“既然阁下也能理解我的痛苦，我若是杀掉他们，还望阁下是不会出手相帮。”

山神对这位能通兽语的青年心中颇为忌惮，虽然他说自己与这些孩子并无关系，但好歹都是人族，保不齐要帮他们一把。而若这青年真是为世外高人，自己不能报仇雪恨不说，真撕破脸皮还很可能还会死在对方手中。

人族乃万物之灵，相比其它物种，更是有与生俱来的修行天赋。它即使尊为山神，也不敢贸然在一位大人物面前轻易出手。

更让山神忌惮的是，眼前这位高人的身体，尤其是他的大腿，正在微微震动。

十多年前，它曾见过范阳城那位修为极高的苏先生出手制伏歹人。苏先生出手之前，身上的肌肉就有这样的微颤。事后经苏先生解释，那是强大的修行者凝灵气于肌肉，以求突然爆发一击必杀的法门。

莫非这位高人已经凝气于腿，准备飞将过来将自己一掌击毙？

山神不由得后退两步。

辛雨哪知道山神心中的想法，心说你还希望我不会出手帮忙？老子已经都快被你被吓尿了好伐？

怕虽怕，场面不能丢。现在一旦露怯，很可能引火烧身。

做销售的奥义之一，就是让别人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前世身经百战的辛雨自然深谙其道。

辛雨叹了一口气。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你为子报仇理所应当，我当然不会阻拦。”

看着辛雨似是纠结的样子，山神关于这位青年来头不小的想法，一下确认了一半。

“阁下您和他们同属人族，而我只是区区兽类...”山神试探道。

‘您字都用上了，这山神还真挺上道啊！’

辛雨轻咳一声。

“三千世界，六道轮回。人常道人族乃万物之灵，我却不这么认为...”

“跟这浩瀚宇宙比起来，无论是人是兽，都一样的渺小。在我眼中，万物皆有灵，众生皆平等。我看不到人兽之分，只看到了一个想为孩子报仇的母亲。”

辛雨把各种他也不甚了解的东西七拼凑和在一起，各种名词往外拽，也不知道能不能有效果。

万幸，效果是有的。

在山神近千年的生命中，还是第一次有人和它说这样的话。

“万物皆有灵，众生皆平等...”

山神只恨自己未能修炼出人形，化出双掌拍手叫好。

“仙长说的好！”

山神扬起了前蹄，在空中吐出一大口白汽。

“看在仙长的面子上，我可以给他们一天时间！”

山神向辛雨低语道：

“还请仙长转告这一行人，我给他们一天时间写好遗书交待后事，我会留他们全尸好生安葬。而若是他们想借机逃跑，我必会追出击杀，将他们的遗骸丢给山中野兽，让他们死无全尸。”

辛雨点点头。

“放心，我会替你转达。”

“那就不叨扰仙长了。”

眼看着山神转身离去，背影渐渐消失，辛雨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好险，真是差点被这群熊孩子害死。好在自己心思比较沉稳，懂得随机应变，这才把暴怒的山神给忽悠住。

辛雨狠狠捏了下自己的大腿，止住了颤抖。

林楠一行人见山神走了，都是大喜过望，孟原下马赶紧将那昏厥的少年搀扶起来，林楠和其余人则是冲着辛雨叩首便拜。

“多谢上仙出手相助，适才我等出言不逊，还望上仙海涵！”

说罢，几人连连给辛雨磕头。林楠磕得最狠，地上的松针都扎到他皮肉里了也浑然不觉。

‘卧槽？这就磕上了？’

辛雨上辈子从没受过这种待遇，从来就是他给别人鞠躬道谢的份儿，更别说有人给跪了，一时搞得他有点不好意思。

小孩子轻狂，一时出言不逊很正常，辛雨也没往心里去。不过该告诉他们的也还是要告诉，省得这些孩子不知真相跑出大山，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别高兴太早。”辛雨皱眉道，“你们可是只有一天能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