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雨将山神的话转告给林楠他们，劫后余生的狂喜一下子从他们的脸上消失，个个面如死灰。

其实绝望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先在绝望中给予人希望，再狠狠地摧毁它。

这个道理辛雨很明白，他前世做医疗产品，时常跟一些癌症晚期的患者打交道。这些人刚查出癌症时，虽然十分绝望，但大多都有对生命的渴求，该治疗治疗，从不会轻易放弃。而一些没有希望的患者，经过心理辅导后大多也会坦然面对生死。

辛雨就是那时候接触到的穿越小说，似乎这些重病之人都特别喜欢这种书籍，也许这些书让他们不那么畏惧死亡了。

宣告死刑，并不可怕。最可怕的是另一种情况，那就是通过化疗等手段控制住了病情。在一切开始有转机的时候，病情再度恶化。

现给予希望，再狠狠摧毁，这便是世间最残酷的事情了。

现在林楠这些少年少女面对着的就是这种情况，本来以为逃过一劫，想不到也只是延缓了一天死期。

几人面面相觑，先前抽泣的那个女孩子，现在已经连哭都哭不出来了。短暂的沉默后，几人又是猛地给辛雨磕头。

“上仙！求您帮忙帮到底，救我们一命吧！我们几个余生愿意为上仙当牛做马！”

辛雨一时有些无奈，看来这些孩子是把他当成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了。他在这个未知的世界里，自保都成问题，哪有保他们的能耐。自己虽然能与山神对话，但若是就这么跟山神求情，搞不好非但救不了他们，自己也要搭进去。

杀子之仇，哪里是随随便便就能化解的。

“你们到底是怎么得罪了山神？刚才它说，你们害死了它未出世的孩子。”

把事情问清楚，还能帮他们出出主意，这也是辛雨唯一能做的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

“害死了山神之子？这是从何说起。我们自从进山，除了猎了几头野物，在山神洞前放了灵药祭品，就没做过别的什么事了！”

林楠自从一进这大山，就十分注意礼数，山神通灵，最是厌恶那些随随便便的修行者。深知此事的他一直吊着一只眼在同伴身上，生怕他们闯祸，可还是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得罪了山神，而且还是不杀他们不罢休的死仇。

其中一名少年，也许是因为将死过于激动，霍地站了起来道：“上仙，我们自从进山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你莫不是听错了山神的话，这可是要命的啊！”

林楠腾地站起来给了那少年一耳光。

“上仙可是能通兽语的高人，难道还会骗你这种不值一提的小孩不成？”

那少年被扇了一耳光，一下子没了脾气。

辛雨倒是被他这话问住了，心想也许自己是真的听错了？

见辛雨神情有异，林楠还以为刚才那少年出言不逊惹怒了眼前这位世外高人，立马按住那少年的头给辛雨道歉。

“上仙您莫怪，他也是一时心急...”

孟原想起了刚才辛雨抚摸杏树对它道谢之事，之前还觉得这种行为很是好笑，现在只觉得后怕。

能听兽语的高人他们倒是在传说中听到过，但听树木之声？也未免太匪夷所思。眼前这位貌不惊人，衣衫褴褛的青年，只怕来头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大。刚才几人出言调侃，这位高人没一掌拍死他们已经算是捡了条命了。

辛雨自然不知道这几个吓坏了的孩子内心的小九九，只是这几人一口一个上仙实在叫得他有些不好意思。

“实不相瞒，我真的不过是一介凡人。”

辛雨左手在身，学着前世古装剧里的样子向他们一拱手。

“我能力有限，也只能将山神的话传达给你们。至于怎么让你们活命，我也想不出办法...”

实话实话，已经是辛雨能做的一切了。

打心里他倒是想帮帮这些无助的孩子，但怎奈他不过是个摘果子都费劲的普通人，能拿什么跟那千年修为的群山之主去谈条件？

再忽悠它一次？别逗了，一旦被识破，自己可是会死得更惨。

尽力就好，要让辛雨为了这些素不相识之人把命搭进去，他是绝不答应的。

辛雨的态度十分诚恳，不像是唬人的样子。眼看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已经脱手而去，这几个少年终于彻底绝望。

“呸！什么山不山神，依我看，大家就不如直接冲下山去，下了山找到师父，我还真不信咱们几个就真的没有办法！”

刚那名冒失的少年把心一横，也管不了许多了

“住嘴！”

林楠慌忙按住了那少年的嘴，伸出脖子四处张望，生怕这少年的话被山神听了去。

“那可是接近千年道行的白鹿，以它的能耐，你以为自己能跑的出这大山吗！难道你想死无全尸，被这山中野兽开膛破肚！？”

辛雨刚才跟他们说了，要是他们敢逃跑，就连个全尸都不会给他们留。

比起葬身兽腹，还不如被山神一脚踩死。

沉默中，几人又开始嚎啕大哭。

难道真的就没办法了，自己一行人可是都刚过二。本来还有大好的人生等着他们，如今却要死在这深山老林之中了。

恐惧、不甘、无可奈何，一时间，百种滋味涌上心头，也化作无能的泪水和绝望的哭号。

林楠家境优渥，平时众人一直以他为尊。林楠比起他们，心智倒也颇为成熟，平时出谋划策，拍板做事都是由他一人说了算。但此时林楠也无可奈何，只是强忍住没有哭出来，捍卫了自己最后的一丝尊严。

在这股尊严的驱使下，他终于有勇气接受自己的末日。

“哭什么哭！师父常说，出来走江湖，犯错要认罚，挨打要站好！我们今日既然闯下大祸，就要为此付出代价。站起来，我们可是范阳城苏门子弟，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不辱师门！”

他这一番慷慨陈词，一下子止住了几人的哭号。

刚才一直皱着眉头沉默不语的孟原似是想起了什么，欣喜道：

“不如我们跟外人求救，从范阳城中把师父叫上山来。师父跟山神交往多年，有他出面，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可是从这大山到城里，就算是骑马也要三五天。”

林楠很快否决了这个想法。

“一天之内赶个来回，除非是能御气飞行的修行者才行。御气之道高深莫测，这深山老林的，去哪找这种高人？”

孟原提醒他道：“高人不是近在眼前吗？”

上仙！

然而当他们寻找辛雨的踪影时，他却早已不见了。

林楠猛地一拍脑门，自己这帮人刚才心乱如麻，竟是连那位世外高人早已走掉也没能注意。

林间又是一阵风吹过，劲风拨开了层层树冠，阳光照耀下来，几人四处张望，却早已不见了辛雨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