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顾往昔最是一种不可说的痛，尤其是在后悔的时候，在悔不当初的情况下。

何大丰当时弄银子时，抱的完全是个侥幸心理，认为自己做得隐秘谁也查不到。

谁知道黄侃上来了，扳倒了朝野“有坚固安国”说法的孙伯坚。孙党人头滚滚落地，自然就轮到了他被查个底朝天。

虽是一脉继承的前朝天下，但如今安国所有的法度都已经改变，应该说是变得更加完善，何大丰知道自己的事论律当斩是肯定的。

如果公平公允地说，安国法度如今完备，应该是昔日谋逆国贼中书令孙伯坚的功劳。只是这家伙太过贪心，他呕心沥血参与打造出来的天下，不甘心交到一个十四岁的新皇手上，于是才想要自己夺过位置来坐。

自古天下德能者居之，他这样想也没错。但很遗憾他没有那个命，他遇上了黄侃，成了他的克星。

如果不是有黄侃，那么，这安国的天下很可能就改姓孙了。城头变幻大王旗，这又有什么奇怪的呢？世事变化就是这样，不用三十年，即河西河东地变来变去，随着时移事亦更易。

不过何大丰没有这样的胆和野心，他就只是单纯地想赚点钱而已。有道是千里当官为求财，要说起来这其实也不过分。

赚点钱这还是个很久很久以前，他还在做穷书生时代的梦想了。那时候日子过得是真的很穷，认为只要有了钱，就妻、财、子、禄嘛都有了。

如今钱是捞着了，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看来不该有的东西，绝不应该去贪念。人一旦有了这个贪念的想头，很容易就走上不归之途，何大丰今日算是彻底明白了。

在北境蛮族之地的这个下雪寒冷之夜，蛮族重兵看守之下，何大丰摸了摸脖子，贼冷贼冷。万幸上面脑壳暂时是还在的，君无戏言，以后也可以保住，只要绝不再插手朝局的事。

能活下去这已经够了，谢天谢地。只要今后不作死就不会死，他知道这个底线，知道什么绝不可碰触。

“老何，黄侃负责安国百官的监察，这个安排我做得很对是吧？我记得你的履历，以前也是在御史台做过，也是在台院？”皇上忽然问道。

“是的，皇上！微臣以前是在台院，做到六御史之一……微臣千不该万不该，辜负了先皇和皇上啊！”何大丰诚惶诚恐地回答道。

“嗯，此一时彼一时嘛！你的这个事情从今以后就不要再主动提及了。今夜雪下得很大啊！除去了饥饿和寒冷，这是个美丽的不错的夜晚，呵呵。”皇上突然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道。

何大丰耸着肩，肚子里一阵咕咕饥饿地叫，道：“呃，这……”

“你知道吗？老何，我把这看着是我人生的一笔财富。什么都要经历一点，人生也更精彩一点。这件事告诉我一个道理，你想不想听听？”皇上似乎谈兴甚浓。

“皇上请说。”何大丰赶紧道。

“嗯！很简单，我以后呢要多多重用像黄侃这样的年轻忠贞之臣，大换血打造一个全新的安国。总之我意思是，以后，御史台就一直是他的了，只要我还在位置上，他就会一直掌管下去。他办事，我放心。”

“呃，是的，皇上！小黄大人的确是个人才，朝中许多人也都说他是个天才，但我不那么看，我跟国都雄城市井之人的看法一样，认为他是疯的……”

这说法新鲜，皇上闻言哈哈大笑一阵后道：“对了，老何，你的看法的确没错，他就是个疯子。不过朕的御史台，需要他这样的疯子，他越疯越好。哈哈哈！”

何大丰听到皇上的连番哈哈大笑声，心中在一阵惊恐莫名外，也直五味杂陈。

想当年他也曾是个热血忠诚之人，在任台院御史时，也曾敢于硬碰硬，监察法办了朝中的许多贪官污吏，从而才得到前朝重用的。

他由是起家，这三十多年来，一路升迁，也曾外放过地方官，所到之处政绩斐然，名声官声都上佳。最终做到尚书令，成为安国行政一把手，下辖吏、户、礼、兵、刑、工六部，皆唯他之命是从啊！

安国谁人不知何大丰。

想他三朝元老，屹立不倒，连前中书令孙伯坚、辅国重臣林毅这样的家伙多少年来一直都扳不倒他，拿不到他把柄。想不到却栽倒在小黄大人手上。

这家伙正式上位来主导御史台才一年多，估计有问题的大小官员都已尽在他掌握了。而一直隐忍不发呢，应该是他想着要先打大老虎，拿他这个尚书令开刀问斩后震慑住所有人，再顺利收拾其余人等。

所以他是个疯子，不以常理出牌……

难怪他要在掌管御史台后兼任台院院使，这更方便他配合新皇做大事。整顿吏治，大换血朝中之臣，这新皇看来也是个疯的，只有疯子才会重用疯子。

一朝天子一朝臣，这是古话。

何大丰此时更感觉害怕的是他身边这个皇上，以前大家都太小看他了，如今看来，他是要排除掉所有旧臣，来个权力格局大洗底，全部换上自己的人马。

对此何大丰心里门清，看来是不得不离开朝堂的时候了。别说自己有把柄，即便没有，皇上要按自己意志行事，也终究会找到点别的事由，到时弄不好真的就是个砍头死。

肯定还有不懂事的人，看不到风向的人，接下来不知又有多少人将会掉脑袋。

最近兵部侍张谦让郎屁颠屁颠地追随着小黄大人，跟前跟后跑得欢，他想什么呢？终究会出事的，到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愿望失去一场空。

如今御史台掌握在黄侃这个疯子手里，这是皇上打的一手最好的王牌。黄侃把兵部谍命司掌司曹天威拉过去，更是这个疯子打的一手最好的王牌中的王牌。

何大丰望过去，看到一个半大小子的背影。他突然不知该用什么来形容，对于黄侃，很多人都看不懂，他也一样，对他到底该用哪句话？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呢，还是自古英雄出少年。

但不管怎么看，一个时代谢幕了。属于他何大丰、孙伯坚、林毅等朝堂雄才的时代已经过去，他们主导下的安国由弱到强时代结束，待之而起的又将是什么？

目前而言，只能说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