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锦义个人认为,他的这封信斟词酌句,写的够婉转的。可是,没承想,他的这封信,却引起了轩然大波。
吴秀华的人生是平坦的,她的个性是要强的,从来没动过心的姑娘,在见到齐锦义照片的那一刻起,她所有的坚硬都化为春天的溪水,在阳光下跳跃欢唱。
齐锦义来到她的家,全村人都喊了好,谁不佩服她找了个好对象?
可是,美好的梦境总是那么短暂,一眨眼,齐锦义居然来信拒绝了她,说是要退婚。
这让她一个姑娘,还如何在人世间立足?
捏着那封信,她偷偷地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哭了许久,然后,拿起绣花架子的剪刀,一剪子就戳进了自己的喉咙。
忍着剧痛,吴秀华无力地闭了眼睛,静静地等待着死神的降临。
晚饭的时候,吴秀华没有和家人一起吃饭,母亲就觉得有些不对头,她担心地对老头子说:“他爹,秀华今天接了女婿的信后,就一直偷着哭呢。“
吴温亿的眼皮突地一跳,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不过,作为当家人,他不能跟着乱,压住狂跳的心,他淡淡地说了一句:“闺女大了,当爹的不好问东问西的,你这个当娘的就多操点心,问问闺女怎么回事。“
秀华娘叹了口气:“你自己的闺女,还不知道她是个什么脾气?俺就是问她,她肯把心里话告诉俺么?“
这话说的,更让吴温亿心里没了底,他压低了声音:“后面村有个闺女,跟一个当兵的定了亲,谁知道那男人在部队提了干,就来信跟那闺女退亲了。那闺女当时正在胡同里绣花呢,一看那信,当场就尿了,并用手拍着泥又哭又笑。“
秀华娘一惊:“他爹,你一说俺也想起这事来了,那闺女后来就变成了一个傻子。“
吴温亿点了点头:“对呀,她到现在还没找着主嫁出去呢,这辈子可就算完了。“
秀华娘狠狠地骂了一句:“那男人就是个畜生,闺女的娘就应该去部队告那小子,他这属于作风不好。“
吴温亿长叹一声:“去告又能咋滴?他们又没结婚,人家说他本人在部队,是家里给包办的婚姻,人家现在要讲究婚姻自由。“
“……“秀华娘沉默了。
吴温亿见她不动,就催促了一句:“大嫚儿到现在还没吃饭呢,你过去看看她。“
秀华娘无奈地挪着小脚,下炕去东屋看闺女了。
屋里亮着灯,秀华娘还以为闺女在秀华,一掀门帘就问:“秀华,今晚咋不吃饭呢?”
问了一声,没人应答,再看绣花架子没人,秀华娘就四处端详了一下。
一看不要紧,原来吴秀华浑身血污,嗓子那里插着一把剪子,歪倒在墙角,闭着眼睛,也不知是死是活。
如豆的灯光下,那鲜红的液体令人看了触目惊心,狠狠地灼伤了秀华娘的双眼,她吓的“啊”地一声惊吓。
然后站在那里惶然不知所措。
听到了动静,吴温亿一闭眼:完了,完了!
到底他还是个男人,强自镇静后踏着鞋就跑过来,一看也傻眼了。
打个冷颤,他终于清醒过来,回头喊着小儿子:“虎子,快,快去把赤脚医生喊来。“
秀华娘哭的都快不来气了,她爬坑,颤抖着手想拔出秀华嗓子眼的那把带血的剪子。
“别动,等医生来了再说。”吴温亿虽然慌乱,但总算还是保持着一丝冷静。
“诶,好。”秀华娘只好又颤巍巍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哭喊了一会儿,两人急得如热锅的蚂蚁一样,外面终于响起了咚呛的脚步声,村里的赤脚医生气喘吁吁地跟着吴秀华的弟弟跑了进来。
“四叔,婶子,俺家大妹妹到底咋了?”进屋后,赤脚医生赶紧问道。
秀华娘为了闺女的名声,遮遮掩掩地说:“这不,今晚俺骂了这闺女几句,她就跟俺呛呛了两句,俺气不过就打了她,她正好拿着剪子,不小心就戳到自己了。”
吴温亿明白老婆说这话的用意,闺女的名声要紧,如果说是为了男人自杀,那名声可就真臭了,连带着整个家都要蒙羞。
见老婆这么说,吴温亿装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骂着老婆:“这么大的嫚儿了,你骂几句就算了,怎么还动手打了?”
赤脚医生一听赶紧劝和:“四叔,现在不是埋怨的时候,赶紧救俺大妹妹要紧。“
说着,仔细端详着吴秀华的伤势,他一看吓了一跳,这伤口太深了,剪子直直地插进了嗓子,根本不像是两人争斗无意弄伤的。
不过,都是本村人,他也不好戳破人家的谎言,忙抬头对吴温亿说:“四叔,这剪子俺不敢拔,这样吧,俺给伤口稍微处理一下,你赶紧带着俺大妹去公社的医院吧。“
吴温亿一听这么严重,赶紧出去找了村里的支部书记,让书记又去找了大队会开拖拉机的司机,连夜把吴秀华拉到了公社驻地的医院。
可是,到了公社的医院之后,医生也不敢随便给动手术,接着,马不停蹄,当天晚又直奔县里的大医院。
县里大医院的医生,总算给动了手术把出了那把剪子,这才救了吴秀华一命。
吴秀华的伤势特别严重,也可以说是九死一生,不过,虽然凶险,命总算抱住了。
十几天以后,吴秀华出院了。
当然,这时候,吴温亿也早已看到了齐锦义的那封信,知道了闺女为什么寻死了。
当吴秀华的病情稳定之后,吴温亿就亲自出面了。
吴温亿并不会骑自行车,就一个人步行二十里路,来到了齐家沟村。
当齐世本见到这位不速之客后,彻底愣了。
女方的家长一般都端着架子,怎么没结婚就主动跑男方来了?这让他感到非常意外。
齐世本忙把未来的亲家让到炕,点烟,然后让金雪花烧水泡茶的一顿忙活,生怕自己招待不周。
吴温亿端坐在炕,也不多客气,坦然地接受着齐世本的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