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落人原本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他们有自己的信仰和敬畏。但是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们变成了试验品和牺牲品,也让他们见证了匪夷所思的医学奇迹,他们永远无法理解这些罪恶为什么会降临到自己身上。
然而他们明白这些痛苦的根源来自于谁,在他们眼中,查尔斯就是一个恶魔,把他们的家庭分离,把他们的亲人分离,甚至把他们的身体分离,变成了一个个试验品。在公司的罪恶中,对这些部落人犯下的种族灭绝罪是最不可饶恕的。
于是,所有的部落人,见到查尔斯就会拼死一搏地想杀死他,而查尔斯也终究被他们弄到尸首分离,殒命大海,也许这就是最好的报应吧。
不过,剩下的那十几个部落人尽管有男有女,但实际上已经形成不了一个族群,他们或许可以继续生存下去,但是十几个人无法繁衍出足够多的后代。所以,未来的话他们要么跟其它相近的种族融合,要么就逐渐消亡了。
对于那几十个没有头颅的身体,部落人肯定是要带回自己居住的地方。可是,如果得不到药物和能量的维持,这些身体很快就会丧失生命力,回去也就是入土安葬。
因此,考虑到族人人丁如此稀少,幸存的部落人们提出,为了能让亲人们的身体依然存活,纵然移植上别人的头颅他们也能接受,只是这些移植后的人要跟着他们回到未来居住的岛屿,跟族人永远在一起。
这个消息一传出,立刻让世界为之震惊。
这些境遇凄惨的部落人是公司为非作歹的铁证,几十个无头的身体列队走下潜艇,是如此惊悚而恐怖的一幕,幸存的部落人要把亲人的身体带回居住的岛屿是可以预料的,然而他们接受这些身体移植上别人的头颅,这可是所有人没想到的。不过考虑到他们人丁稀少的现状,这种悲凉和无奈也就可以理解了。
由于法律并不允许换头手术,所以这件事引起了很大争议。但是时间不等人,如果支持系统出现问题,这些部落人的身体可能很快就会死亡。当然,死亡的定义是脑死亡,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这些身体本来已经没有生命。
争论持续了一段时间,最后还是以部落人的声明结束。他们认为,所有的罪过都是查尔斯所为,如今的情况是为了挽救亲人的生命,并不是简单的换头手术。而且,移植头颅的人是有条件的,要永远跟他们的部落在一起,繁衍更多的后代。
联合国的特别调查组据此经过重重讨论,最后提出议案,鉴于这些无头身体依然有生命力,因此不能简单等同于换头手术,而是人道主义救援,防止种族灭绝,所以同意部落人的请求,在世界范围征集志愿者。
提案一出,申请像雪片一样飞来,里面有各种原因造成的高位截瘫者,也有身患绝症想换一个身体的,而更多的是想参与这种高难度手术的医生。
由于法律伦理的限制,人类在这方面的探索并不深入。当然,像查尔斯这样雄心勃勃,私下里进行试验的人并不少,但是今天有几十个活生生的身体可以提供手术,这样的机会对那些有野心的医生来说怎能放过呢?
之前梁院长曾经开玩笑要给我换一个部落人的身体,而我们万万没有想到,这竟变成了我获得身体的唯一机会。
我的脑部运动神经损伤严重,这也是为什么梁院长不能再为我制造一个人造身体,科技还没到达再造神经那样一个程度。但是这些部落人的身体上自带神经,而且在药物的作用下保存完好,甚至可以用电脑信号来指挥身体运动,这正好弥补了我在神经方面的缺失。如果能选一个跟我血型一样,身体指标接近的身体,是有机会让我重新站起来的。
这些分析是梁院长告诉我的。作为一个严谨的科学家,他是坚决不参与所谓的换头手术的。但是,鉴于幸存部落人的态度,而我又是这样一个状态,他可以配合其它医生实施这样的手术。
我的心当然是坚决拒绝的,我不能想象那一天的梦境竟然变成了现实,自己迈着不属于自己的腿追赶着女儿的脚步,拥抱她的胳膊和手都不是自己的,那是多么恐怖而内疚的一件事啊!尽管部落人愿意让他们的亲人以这样的方式继续生存人间,但终归是被查尔斯逼到了这一步。而且,当年捕捉他们的时候,自己不也是其中一份子吗?
可是,自己现在这副样子回到家里,除了吓到女儿,给妻子增加负担,还有什么意义呢?只剩下一个脑袋,连残疾人都算不上,只能像个贡品一样放着,那样的处境想想我就绝望。
对于我来说,家人就是生命的意义可是当自己变成一个累赘的时候,也许离开更有意义。妻子没有了负担,岂不会有一个更美好的未来吗?自己这些年给她带来的担忧和痛苦还少吗?
我的心在矛盾中煎熬,每天眼巴巴地望着前方发呆。
妻子干脆利落地把这条路彻底断了。
脑人之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