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里早已没有人出入了,人们都在等待着右相的出现。
每个人都蒙着面,但通过一些动作还是可以推测各人的心态。
除了安安静静坐着的大部分人之外,也有些人看起来烦躁不安。
他们有的不停地用手指敲打着几案,有的脑袋不停地扭来扭去四下张望,有的拿出几枚骰子无聊的甩来甩去,还有几人竟然掏出竹简翻看起来。
但没人与四周邻座交谈,恐怕还是不想提前泄露自己的身份。
......
汤心想,看来右相完全掌控魏国已成定局,自己真的要拼着一死去行刺?
不不不,使节说得对,让秦军来教训右相就对了。
我还有好多好多事情要做,怎么能为了敖堡就莫名其妙的把性命交代在这里,回去之后直接把王离绑回咸阳交差好了。
临近行动之前,首鼠两端乃是大忌,必须早作决定,现在全身而退还来得及。
与汤的犹豫不决不同,辛则满心期待,似乎是在等待一场大戏开锣。
绝对不要平平淡淡的开始和结束,一定要搞出大阵仗出来,我早就饥渴难耐了。
至于风险,什么是风险?
......
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走入大厅,看到众人的目光集中到他身上,他开口说到:
“摘缨大会即将开始,我再重申一下规则,任何人都绝对不可以私自点亮灯火,也绝对不可以打听其他人的身份,直到右相大人发出许可为止。都听明白了吗?好,如果没人异议的话,熄灯。”
灯火瞬间熄灭,连大门都关上了,没有丝毫的光亮透进来,全场笼罩在绝对的黑暗之中。
过了一刻钟,就在众人等到不耐烦之际,大门口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似乎是很多人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走了过来。
一个颤抖的中年声音传来,“右相不会是骗我们来杀掉吧?”
众人听到这话心中一凛,刚才发言的管事声音响了起来:“不要胡说,右相要进来了。”
大门打开了,外面的光线疯狂的涌入大厅,但是照亮了门口一带之后就无力前进了。
十六名高大的侍卫先行走了进来,之后便看到了右相的身影,后面又是十六名高大的侍卫。
诸多侍卫簇拥着右相走到了信陵君曾经就坐的主座边上站定。
大门口又迅速补充了数名侍卫,守住了大门。
“掌灯!”
右相的声音终于响起了,全场爆发出一阵喝彩声。
“莫名其妙的仪式,这是为了显示掌控力吗?”辛腹诽道。
......
“感谢大家来参加今日这个聚会,首先,今日是信陵君十周年的忌日,晚些时候,我们还将举办更为隆重的仪式,太子殿下将会亲临,现在先让我们在内心缅怀和追思君上的丰功伟绩。”
右相的话说得慢条斯理沉着冷静,已经不像是出自一个武人之口,显然演练多时了。
在场众人虔心的陷入哀思。
半刻钟后。
“对了,今日效法楚庄王的摘缨大会,是明白大家不希望暴露身份的想法。大家听了我后面的解释之后,可以选择解除面纱,从此和我站在一起,也可以选择不解除而自行离去。”右相说到。
“好了,直接进入主题吧。为了这个聚会,我们苦苦等待了十年,终于等到我们重见天日的时候了,是时候向大家解释清楚当年发生的诸多事情了。”
“在场诸位都是君上众多门客中的一员,又或者是他们的后裔、弟子、传承人、忠心的追随者,想必都已经听说过,君上过世之前,曾经有人设想把所有门客留下来,改组成一个学派或者宗门,就如同诸子百家那样。”
“事实上,也有人的确这样去作了,他们曾经联络过在座的各位,我也是根据他们留下的名单才得知各位的存在,感谢他们做出的努力。”
“可惜的是,他们被出卖了,有人向秘卫告密,说他们密谋在君上辞世之后发动叛变,于是先王下令捉拿他们。”
“他们就是信陵四杰,虽然之前他们在众多门客中并没有过人的表现,但面对追捕,他们还是选择了舍生取义。”
“不瞒各位说,当年在下虽然身在秘卫,然而早就向君上宣誓效忠,因此我也时刻关注着事态的发展。”
首次听到右相自承来历,众人发出一阵惊呼。
“幸好,先王遵守了对君上的承诺,对其他人都网开一面既往不咎,这样我们大家都幸存下来,而且还逐渐在魏国身居要位。可以说,我们今日的力量更加强大了。”
“今日,我召集大家来,是希望你们履行对君上的承诺!大家可都还记得这个承诺吧?”
右相威严的目光在大厅里扫来扫去,虽然众人都带着遮面的斗笠,然而还是都不自觉的低下头去。
汤和辛看到身前的县丞低着头,于是跟着低下头去。
右相满意的点点头,用激昂的声音说到。
“君上临死之前,躺在病榻上,房间里跪着核心门客,房门打开,走廊过道里都跪满了高级门客,其他门客还想尽办法站在尽可能近的地方。”
“君上用微弱的声音说给面前的人听,他们再大声的转告给其他人。”
“君上说:我魏国王室是众多诸侯国中最和睦的一家,我对王兄从来都是忠心耿耿,即使偶有微词,也绝无二心。”
“我门下众人也应当忠于魏王,不同意者尽可离去,不可以我之名号反对魏王。我死之后,将所有财产散给众人,大家各奔前程。”
“此言一出,门客中失望者颇多。然而君上早有预料,他担心众人还是会聚集闹事,于是采取了一个当时大家以为的缓兵之计。”
“他又说到,以十年为期,这十年内大家安心效忠魏王,如果魏王真的不可辅佐,那么他选定的继承人将会带着令人信服的信物出现!”
即使在场诸人早就听说过这个事情,但此言从右相口里说出,众人还是吓了一跳。
此言等于说魏王不可辅佐了?
右相竟然如此大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