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

从水文站回来的路上，一粒粒洁白的冰晶开始在空中飘飞。

诺亚试着用手去抓住雪花，展开手心却只留下点点水渍。

他前世是南方人，小时候倒是年年能看见雪，但长大后，随着工业化进程的推进，慢慢地看不到雪了。

他以为自己会感怀，然而并没有，只觉得冷。

诺亚加快了步伐，回到旅馆前先去了杂货铺一趟，奥德利夫人告诉他暂未还未联系上那位神秘的小姐。

站在窗边，诺亚用手擦了擦布满雾气的玻璃，凝视着窗外的景色。

“.…..怎么回事？”静静地看了五分钟，他突然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上次和艾伦来到隐秘岛时内心出现的躁动感竟然又慢慢萌生了。

他来回不停地踱步，然而心脏跳得越来越激烈，他甚至能感受得到自己血管的搏动。

这种情绪，前世的诺亚在高考前夜，在下定决心追他暗恋的第一个女生时，在毕业前夕即将获得一份待遇丰厚的工作时，都或多或少地感受过。

然而无论哪一次，都不及这一次来的猛烈和清晰。

——是贪婪，也是恐惧……

贪婪所得，恐惧所失。

“啊！——”

他怒吼了一声，用被子蒙住头，但这并不能阻止情绪的滋长。

一夜无眠。

……

第二天清晨，隐秘岛已经成了一个白色的世界。

脚踩在将近10厘米厚的雪盖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这么早就出去？”

雷蒙德懒洋洋的声音从柜台后面传来。

诺亚嗯了一声，没有让他看到自己憔悴的面容和眼中通红的血丝。

客观地评价，诺亚并不是一个意志薄弱的人，否则他也不可能在穿越后经历重重打击还能奋而努力。

凭着这种意志力，他在很大程度上已经暂时战胜了那股躁动的情绪。

理智告诉他，他不能任由这种情绪继续发展下去。

而解决这个问题的关键……

他的目光投向了杂货铺。

很奇怪。

就像艾伦第一次带他来隐秘岛一样，他最终发现，是那家杂货铺有一种致命的诱惑力。

他突然想起了前世的一个词汇，叫做“肌肉记忆”。

所谓肌肉记忆，是指肌肉是具有记忆效应的，同一种动作重复多次以后，肌肉就会形成条件反射。

人体肌肉获得记忆的速度非常缓慢，但一旦获得，其遗忘的速度也十分缓慢。

诺亚敏锐地察觉到，这股情绪并不是由他的头脑，或者说灵魂产生的。

而是由这具身体本身产生的。

是一种下意识的，本能的反应。

短短五十米的距离，他走了五分钟。

杂货铺里火光旺盛，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

奥德利夫人不在，她的丈夫维克多一声不吭地捶打着兵器，听见门口的响动眼皮都没抬一下。

诺亚不以为意地拍了拍肩膀，将白雪抖落在地上。

墙上挂满了低阶魔法物品，诺亚从上到下，从左至右慢慢扫视着。

他储物手环中有十多斤秘银，理论上价值相当于一百六十多个金币。

昨天他试探性地跟奥德利夫人提出能否以秘银代替金币支付，奥德利夫人同意了。

他看上了一件披风。

“文森的披风：可以让魔法学徒获得在空中滑翔的能力。是尚不能修行风系二级魔法飞行术的魔法师们的福音。”

要价一百二十个金币。

然而，他当时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买下这件披风，还是多买几件便宜的法器用来吸收灵力。

“难道是这件披风的原因？……”

诺亚有些迟疑地把这件披风从墙上取下来。

这件披风似乎是用一种魔兽的皮革制成的，摸上去非常顺滑。

可以让魔法师获得滑翔而非飞行的能力，听起来比较鸡肋，但经历过许多险境的诺亚却深知这种保命法器的重要性。

就算是用来赶路，也比他吭哧吭哧地用脚走方便多了。

要知道，二级法术飞行术，是蓝晶法师才能修行的。

那个阶段对诺亚来说太遥远，太不现实了。

这么一想，他还是决定把这件披风买下来。

只是……

将披风紧紧握在手里，他心脏的跳动却丝毫没有平静的迹象。

“呼……”

诺亚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走到柜台边，示意维克多给他结账。

维克多瞥了他一眼，起身准备到后面的房间招呼奥德利夫人。

这是诺亚第一次跟维克多对视。

那是一双深灰色的，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眸子。

他突然想起前世在动物园里看到过一只猎豹，被困在狭窄的假山上，瘦骨嶙峋，对着惊呼的游人投来充满兽性的目光。

仿佛什么东西击中了他的心脏。

“维克多。”

诺亚喊了一声。

维克多微微一怔，随即脖子僵硬地慢慢转过头来。

那双深灰色的眸子里，开始起了变化。

一丝警惕，一丝残忍，一丝杀意，隐藏在冰冷的眼神背后。

维克多整个人的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前一秒，他还是一个沉默的铁匠，此时，他已经成了一个百分之百的危险人物。

维克多的右手悄悄地探入大衣的口袋里。

诺亚并不是没有意识到维克多的敌意。

但他此时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平衡中，他的理智足够清醒，可以让他做出正确的决断；而他的身体此时却是完全按照肌肉记忆在行动。

僵持了片刻，想到这具身体可以奇迹般地通过吞噬各种魔法材料和魔法物品来增强灵力，诺亚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他决定让肌肉记忆重现往日的本能。

“维克多，”诺亚咽了一口口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马上将要说出的下面这句话：“你想要……获得超凡力量么？”

死一般的寂静。

维克多如同石化的雕塑一动不动，只是冰冷的目光里有了一丝疑惑。

“维克多，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诺亚任由喉管发声，他的声线奇妙地带上了一丝魅惑之意，“但我知道，你肯定不甘于躲在这小小的岛上，隐姓埋名，做一个默默无闻的打铁匠，了却余生。”

“和我订立契约吧，让我赋予你超凡的力量。”

“你值得实现自己的梦想，你值得......你想要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