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玉晗娇羞的躲在德福身后,满仓也羞红了脸。并没有因为满屋子的笑声而点头答应。德福醉了酒对于自己吱吱呜呜的话显然没有记在心头,小喜鹊却难为情了起来!
汪玉晗不想让一屋子的人扫兴,又不能直接拒绝,这可真够为难这丫头了!
“大娘,我答应!”玉晗姑娘直愣愣的眨巴着眼睛。似乎因为一屋子人的规劝而有所动情。眨着的眼睛里似乎又泛着其他的忧愁!
喜鹊娘是过来人,显然已经看出姑娘上下为难的样子。尽管同样陪着笑脸,但内心早已上下起伏了。他甚至于私下里问过满仓,满仓心里有人家姑娘。
同样的,汪玉晗心里也并不是对婚姻这件事有所排斥。只不过自己身兼了更重要的使命,又怎能将个人幸福排在前面呢?于情于理都不能。现在,革命受挫形势正是迫在眉睫的紧要关头,她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里恢复身体,回到工作岗位。
一想到这儿,汪玉晗浑身上下的血液激荡的如同澎湃起来了一般。
她答应吗!其实,论内心而言,她爱满仓。这个苦命而又倔强的小伙,着实让人可以将一辈子的幸福寄托。
全家人的目光里多多少少都是无尽的希望啊!玉晗又怎能将这希望泯灭在自己身上呢?她不能!她不能自私到因为任何借口任何原因而伤害到这一群可爱的人……
汪玉晗娇羞的点了点头,是同意呢?还是拒绝呢?汪玉晗自己也矛盾着。
“哎呀!怎么能这样跟你玉晗姐说话呢!”喜鹊娘欣喜之下竟不知所措的责怪起了几个孩子。
小喜鹊见娘数落自己,小嘴噘得仿佛能翘上天去。倒是青山反应快,连忙起身向满仓、玉晗表示祝贺!
“满仓哥,玉晗姐,我这人嘴笨,我祝福你们幸福美满!”自知不喝酒,没青山能说会道,只见短的几句话,却饱含了无限的深情。
噘着嘴的小喜鹊也口口声声一口一个玉晗姐的叫着。也的确令人心里暖洋洋的。
面对无尽的祝福与期盼,汪玉晗只能选择沉默。含着微笑的沉默,在必要的时间,必要的地点,是一种必要的爱的默认与许可。
“感谢各位祝福!”汪玉晗娇羞的举起酒杯,她要感谢面前这一群善良而又可爱的亲人。
“娘!”小喜鹊不自然的撒起娇来。
一屋子的人,再次被小喜鹊的滑稽动作惹得哈哈大笑。
因为汪玉晗身份的特殊,加之玉晗,满仓俩人又急于归队。一家人筹划来筹划去,为了安全起见,最终还是决定不要声张,悄然地在这小屋里举行一个小的仪式。
越穷的地方,规矩反倒越多。第二天晌午当汪玉晗的生辰八字呈现在火红的喜帖之上时,德福首先沉默了!他几乎不认识似的上下打量了玉晗姑娘。
“这……这……”德福想说什么,但终于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欲言又止的沉默了下来。
“爹,这纸上写的,可都是大实话!”满仓小心翼翼的解释着。他知道爹爹德福是个急性子,总不能一直隐瞒着吧!
“齐媚儿!”德福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啥!这么说,满仓这小子倒是早都知道了,一直在咱面前装蒜呢!”德福仿佛瞬间不认识了眼前的玉晗姑娘了一般。
青山和自知站在一边笑着也不说话。满仓并不是刻意的隐瞒,一切都是因为工作的特殊需要罢了……
这一点想毕德福心里也有数,就不再过问。拜天地、拜高堂之后,满仓同这齐媚儿也算是有了名符其实的名份。也不再遭人冷眼或是背后议论。
面对一家人热忱的祝福与无限温存的笑脸,想到自己受伤以来家人们无微不至的照顾和关怀。汪玉晗竟激动的抹起了泪珠儿……
人生或许有时候就是这般的荒唐。汪玉晗竟然一转身成了满仓眼中熟悉而又陌生的齐媚儿。他娶的是齐媚儿还是汪玉晗呢?这一点儿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汪玉晗就是他真真切切想要一辈子用心呵护的人。
二日一大早,满仓带着心爱的女人就离开了龟寿村。自知也要返回货运站开始新的生活。一切看似简单而又平静,一切又似乎又充满了无尽的归属感。看似平平常常的一次分离,终究留下的却是无尽的希望与回忆。这希望与回忆夹杂起来,就是几个人一辈子的青春记忆。
汪玉晗走了,带着满仓。一辈子都没有再回来,关于俩人的去向,自知只知道是满仓跟着汪玉晗过的黄河。黄河有多少道弯,自知对满仓哥就有多少思念。可是最终满仓哥依旧没有出现,自知却依旧等待着……
现在年近古稀之年的自知老汉就现在麦场前的土台阶上。在烈日炎炎的农历五月的正午,他实在看不惯三个儿子一个比一个这般的懒散。
麦场上摊平的麦子已经暴晒了一个上午。眼下是最碾麦子最合适的时间了。空荡荡的麦场上却不见一个人出现。
零零散散的农具都顺手丢在了一边阴凉处的泡桐树下,灌满白开水的白铁壶在树荫的掩映下不时的透射出一股股刺眼的光芒。仿佛在数落着自知老汉教子无方一样。躲在树顶繁茂的枝叶缝隙间的知了也不要了命似的放声的吼叫着,仿佛要吞噬了这麦场的整个角落!
沿着土台子往下有一条斜坡路。斜坡路不陡也不高,土台子下一字儿排开的就是大孙子,二孙子的瓦房。再往前就是大儿子、三儿子、二儿子的住所。自知老汉有三个儿子,三个女儿,八个孙子,孙女也有三四个。用村里人的话说,老汉这是掉进了福窝子里面。今天这家送口吃的,明天那家送口喝的……如此的生活,也算是其乐融融了。可是自知老汉并不这样认为。
娃娃多了,操的心也多。就像这摊在麦场上的麦子一样,碾了头遍要抓紧翻一下借着日头旺赶紧晒上一个时辰,还要再碾第二遍、第三遍。一般情况下完成这三道工序,就可以看见混杂在麦草之间颗粒饱满的麦粒儿了!一个个胖嘟嘟的密密麻麻的挤满了整个场地,看着也着实让人欣喜。
傍晚的时候,太阳一落山,整个村里大大小小的人儿都会赶往各自家里的麦场。或是为了乘凉,或是为了忙活着赶紧将一个夏天的收成赶紧清理出来打包收仓。
三个儿子里面就老三日子过的比较紧巴。这娃儿没好好读书,现在虽说不是个睁眼瞎,但日子无论怎样终是过不到前去。又拉扯着三个男娃娃,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老二当过几年兵回来现在接替了老支书的位子,老大脾气大性子烈,也不知哪一点感动了老支书,非要他担任了村主任。算算,也有四五年的时间了!
自知老汉跟老伴儿心疼老三儿子,就一直跟着老三个搭伴过日子。这样多多少少能帮衬着点儿老三,也不至于让他那多嘴的媳妇整天叭叭叭的乱说一气,逢人就诉苦哭穷。自知老汉是个老党员,在车站食堂了干了一辈子,各种工资津贴加起来,足够老两口生活了!可他还是对老三不放心。
现在,孙子三狗的手指又被铡刀给伤着了。老三回来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先将媳妇骂了一通,背着娃娃先搭车往县城去了。媳妇儿也跟着去了,已经去了五六天的时日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最关键的是娃娃的手他究竟怎么样了嘛!急得老头子是整日里茶饭不思,坐卧不宁。
老三跟着媳妇上医院给娃医伤,家里的农活自然而然的就压在了老两口身上。这倒并不怕,怕就怕在这夏收季节的天气就像这娃娃的脸,说变就变。若是下起了阵雨,冲跑了粮食可咋办!老头子毕竟年纪大了,上了岁数的人,干起这般笨重的农活来,自然而然的有点儿力不从心……
正在这时,老汉一眼瞅见大儿子成大林提溜着鞋子正从后门出来。看这架势是刚刚睡醒的样子,这会儿应当是着急忙慌的出来撒尿。
成大林一抬头正好也瞅见了现在土台子上的老爹。父子俩就这样一上一下的互相对望着。自知老汉家法严,三个儿子没有一个敢跟他顶嘴瞪眼。
这会儿成大林见他爹自知老汉站在麦场的土台子上直愣愣的盯着自个儿,心里难免不犯怵!
“爹,你这大晌午的不睡觉,站那儿弄啥?”成大林实在闹不明白老爹这是想弄啥。
“敬神哩么!”见大儿子问话,自知老汉的脾气一上来火气也不知咋的就嗖嗖的往外窜。这不,一瞪眼就说出了这般难听的话。
成大林无奈的瞅了眼土台子上的老爹,摇摇头钻进了一边的茅厕蓬里。再出来的时候,忍不住抬头再去看,老爹爹竟还是保持着刚才瞪着眼睛的模样。成大林实在心疼他,就沿着土台子呼啦啦的蹿了上去。